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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道法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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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地区的一个惊悚小说---凤城奇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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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8 15:27:5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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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一章 睡美人儿
  一路玩命地追赶,本想寻得佳人的芳踪,却只得一棺材的地狱之花——面对眼前这血红血红的曼珠沙华,我不禁悲从心头生,忍俊不禁地留下男儿泪。

  于是,我的泪水一颗颗一滴滴落入“狗碰”薄棺材中,溅在残阳般的曼珠沙华,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只见每一朵曼珠沙华在接触到我的泪水时,竟发出怪诞的“咝咝”声,与此同时,迅速地凋谢、枯萎、死亡,彷佛我滴落的不是眼泪,而是毒药,是硫酸,是镪水!

  我也有些诧异,一时间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这幕不合常理的现象。我尝试着伸出自己的舌头,舔了舔脸颊上的泪水,但是感觉到有些苦涩的味道外,也没什么特别。我心里的疑团又凭添了几分:这怎么回事?怎么这地狱里的花朵一碰到我的泪水,就像遇到克星般纷纷凋落?

  忽然,我的眼睛直了。

  心跳也在一瞬间陡升至心脏几乎无法承受、即将痉挛休克的频率。

  脖子两边的颈动脉,也在这个时刻“勃勃”、“勃勃”、“勃勃”地剧烈涌动,是我一时间觉得脖子骤然粗大了不少!

  因为,我在我眼泪滴溅到的区域、已经发黑枯死的曼珠沙华底下,看到了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右臂!

  可这支玉臂虽然掩映在血红的曼珠沙华之下,可依旧是那么光洁无瑕,那么美轮美奂,看得我如痴如醉,血脉贲张!

  天哪,在第三具“狗碰”薄棺材里的众多曼珠沙华之下,居然还有一支如此如陶瓷般白皙、如雕塑般完美的手臂?!

  我用右手狠狠地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强迫自己已经给加热到沸腾阶段的身体冷静下来,然后颤悠悠地伸出左手,虽然牵扯到兀自疼痛的左肩带出了一阵一阵的苦楚,可仍旧朝那支右臂靠过去。

  我的手指已经触碰到那支手臂,但觉肌肤冰凉,似无生命的征象,可肌肉弹性颇佳,不像死亡腐朽的感觉。

  我定了定神,顺着光溜溜的手臂往下摸索,眼睛已是圆睁至最大,而且根本就不敢眨眼,生怕错过随时可能发生的任何一个细节。

  忽而,我的指尖又掂到一块更为冰凉刺骨的东西,坚硬如磐。

  也就在和我手指接触的那一霎,我听到一种飘渺虚幻的鸣叫,极为虚无却非常刺耳,似乎发自那寒气袭人的硬物!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亢奋,还是太过紧张,抑或太过慌张,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紧接着双手竟不受控制地抖糠般晃动着,就像帕金森症患者般。

  “阿二啊阿二,快镇定下来!快镇定下来哇!”我忍不住大声喝斥自己,最后一发狠死命地咬了嘴唇一下,剧痛让我倒吸了一大股冷气,可整个人总算冷静下来,手也不再颤抖。我趁这个自己能控制住自己的时候,抓紧地把几株曼珠沙华花用力一拔,一个翠绿欲滴、晶莹剔透的手镯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眼前这个手镯多么熟悉,正是它的主人,陪我度过天真烂漫的童年岁月。

  逼眼的“绿”,灵动的“黄”,无瑕的“白”,正是“福禄寿”三色玉。

  这也是寄托了老人的殷切期望,为我未来新娘准备的礼物。

  这不就是在医院病房中,奶奶亲手为渡边云子戴上的手镯么?

  “云~子~!”

  我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句,发狂般往外揪着这右臂,可无论我再怎么用力,“狗碰”里的躯体如同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

  我迟疑了一下,担心太过粗暴会对躺在薄棺材里的渡边云子不利,于是放弃了将渡边云子拉出来的念头,而是在大概是头部的位置,拨开那密密麻麻地长在一起的茂盛花丛,透过那血红的花瓣,窥探下边的秘密。

  我率先看到的,是一张脸。

  对我来说是多么熟悉的一张脸。

  恬静地睡去的一张脸。

  但是深蕴的痛苦是显而易见的,让我心如刀割。

  紧接着,我用颤抖的右手试了试鼻息,惊喜地发现:虽然微弱,但是仍然感受到气若游丝的呼吸……

  渡边云子她……她没有死!

  她还坚强地活着!

  “云子,云子!别怕,我来啦!别怕,我来啦!”我高兴地大喊大叫。

  但是我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彻彻底底的安静下来。

  是一张紧闭的嘴,轮廓、形状十分好看,却已是恐怖的紫青之色,带着邪魅的气氛。

  “莫非……莫非中毒了?”我暗自骇道。

  我紧接着又拨动了茂密的花丛,只见在曼珠沙华花覆盖之下,渡边云子的身子显露无余。可是,她全身吓人的煞白,双目紧闭,嘴唇发紫,似乎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和煎熬。

  我的内心一下子揪紧了,慌乱中忙不迭地扯下她玉臂上的一簇曼珠沙华花,可手握血红花朵的我却吃惊的发现,被我拗断的花茎根部,也就是渡边云子手臂长出曼珠沙华的地方,“泊泊”地流出了暗红的血液!

  我望了望渡边云子手臂上的流血处,又看了看手中的曼珠沙华花,心里着实吓到了:“莫非这邪魅妖艳的曼珠沙华花,就是生长在云子身上的寄生植物,靠扎根于云子的皮肉和吸吮渡边云子的血液为生的?”

  我一下子明白了……

  难怪这曼珠沙华花会如此唯美地残媚与毒烈到这般地步,原来是因为它就靠我吸收最爱的人的血肉来维持它的生命啊!

  难怪我一看到曼珠沙华花,就莫名其妙地被一股悲凉和哀愁所占据,原来是因为它以摧残我的云子为代价,换来它的唯美和鲜艳啊!

  难怪血红的曼珠沙华下双眼紧闭、嘴唇发黑的云子显得那么奄奄一息,原来那晚她为了我的活命,默默承受了这一切,直至今日还受这么大的酷刑的折磨!

  我急了,一遍又一遍呼唤着渡边云子的姓名,可她如同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一般,沉沉地在薄棺材里面睡着,却没有一丝反应。

  我真的是痛不欲生,五内如焚!

  我宁愿现在被曼珠沙华长满身子、吸吮鲜血、腐蚀肌肤的那个人,是我!

  就在我面对薄棺材中的渡边云子肝肠寸断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声低吟,仿佛从脚下的这艘小渔船内部发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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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8 15:28:14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右肩被搭
  这一声怪响,异常的诡异和低沉,似乎天边滚滚而至的一记闷雷,又像地底熔浆涌动的徐徐回音,幽幽地让人心头一阵莫名的憋慌。

  我心头一凛,忽然感到一丝不祥的预感:从我双手紧握纯铜镀金大毛笔御空飞行,到支撑的透明丝线突然莫名其妙地崩断,再到我不幸而又万幸地跌入这艘满载稻草杆的小渔船之后,接着到惊见这三口呈“品”字形排列的“狗碰”薄棺材,直到最后到一一破棺窥见里边匿藏之人,其实存在着太多疑点……

  只不过,大难不死的我浑浑噩噩中没有发觉罢了。

  首先透明丝线毫无预兆的骤然消失,究竟是丝线撑不住自己断裂,还是有人故意所为?

  其次,这艘小渔船看似凋敝,但实则内有乾坤,真的是韩江上的普通渔民所拥有的私家运输的渔船吗?

  再之,堆得满满的一船干枯蓬松的稻草杆,难道不是用来掩盖三口“狗碰”薄棺材的吗?要不是我的脚极为凑巧地踢到,说不准我还看不出稻草堆里头藏着这样的奥妙!

  而若不是一脚踢穿第一具“狗碰”薄棺材,保不准我还发现不了里头冻成冰棍的毛耳丑脸人?可技艺高超的他,怎么会给人活活冻死在这么局促简陋的薄棺之中?

  同样,凶狠毒辣、阴险狡猾的易容人,为何会被当成烤鸭烤猪般烧成这般木炭模样,再被封入“狗碰”薄棺材里面?

  而我的云子,究竟是给哪个挨千刀的在体内布上地狱之花——曼珠沙华种子,任其长满身子、吸吮鲜血、腐蚀肌肤,而濒临死亡?

  短短一两天的时间,那晚出现在黄尚书府外小巷中的三个人,为何会遭遇如此凄凉悲惨的酷刑?

  究竟这一切的一切,是谁做的?

  他或他或它或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刚刚从脚底下发出的那一声如同来自地狱的低吟闷吼,是怎么一回事?

  “呜……”

  又是一声异响发出,低沉震撼,再次遍布了整艘小渔船,骇得我一下子从第三具“狗碰”薄棺材边跳了起来。

  这一次,我分明听得一清二楚,这恐怖慑人的怪诞声响,正是由船头的位置发出!

  我有些害怕了:这是什么玩意啊?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时间,恐怖死亡的气息弥漫在整艘小渔船中,三口怪异的“狗碰”薄棺,两具惨不忍睹、死不瞑目的尸首,还有象征死亡和滴血的曼珠沙华花组成的骇人画面,霎时间在我眼前变得狰狞、扭曲,如同愁云惨雾般极不真切。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呆站在船舱之中,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发狂似的拨开阻碍在我面前的厚实稻草杆堆,拼命往船头挤去!

  好不容易来到船头,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扫开最后一拨拦在我身前的稻草堆,踏上了船头。可就在我的脚甫一接触到船头地板的一瞬间,我紧绷的心“咯噔”一下子全乱了!

  这……

  这哪里是什么船?

  这分明就是一块……如小船般大小、坚实无比的巨石,而且上边还有很多古怪的图案!

  “奇了怪了,这块大石头怎么会恰好出现在我跌落的位置,把我接住?又怎么会给人装饰成渔船的模样?而且又怎么会堆放着三具‘狗碰’薄棺材?”我心头顿时一片惘然。

  眼前的一切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一下子难以接受如此变化莫测的事实,只能呆若木鸡地傻站在“船舱”外,直到被“哗啦”、“哗啦”的江水有节奏地拍打着脚底下巨石的声音唤醒,自己才魂不守舍地抹了抹额头上的黄豆大汗,真心地感到这一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我在黄昏飒飒的江风中吸了一口冷气,刚想回身转入船舱中,设法带着奄奄一息的渡边云子离开这邪魅不堪的巨石,没料到脚还没移动半步,前方忽然传来“汩汩”、“汩汩”的古怪水声。

  有些错愕的我循声望去,只见巨石前的不远处,江面上“咕咚”、“咕咚”不断地冒出一连串的水花,就像有个人在水底一直吐气的样子。

  “这……这又是什么状况哇?”我真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就在我探头探脑地往前边江面望去时,忽然整块巨石如同地震一般晃动了起来,江水“啪啪啪”地飞溅,船舱内的稻草杆也四散得到处都是,我脚下一不稳,朝前一跌,差点摔个狗啃屎,幸好双手支住了巨石古怪的表面,却扯起左肩的疼痛,搞得我又龇牙咧嘴起来。

  但是,就在我兀自骂骂咧咧个不休时,前方忽然激荡起一个漩涡,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破水声,一个硕大的黑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眼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极大地挑战着我的承受能力和神觉神经。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玩意?!”我骇得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巨石之上!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吃饭桌大小的深褐色脑袋,还往下不停“滴滴答答”地淌水;篮球搬的眼睛直瞪瞪地盯住我,带着不屑一顾和烦躁不安的神色;更叫我心惊肉跳的是,这个大脑袋忽地张开了血盆大口,目测一口便可轻松咬断我的小蛮腰!

  这……

  这分明便是一只大龟的头哇!

  “原来我身处的大船……哦不,巨石,便是它的龟壳——我说怎么巨石上会有这么多奇怪的花纹那!”颓然坐在龟背上的我此时才幡然顿悟!

  大龟长大的嘴巴忽然发出一声低吼,霎时间,巨响夹杂喷出的涎液,挟着劲风朝我劈头盖脸地袭来——一时间,我只觉得疾风如刀割般冲洗着我的躯体,双耳刺痛鼓胀,头发向后纷飞,下盘瞬间不稳,不由自主地被飓风携入船舱内!

  “哎哟,哎哟,哎哟……”

  跌了个七荤八素的我禁不住哀叫连连,隔了差不多三四分钟才搞清楚到底哪是上和下,哪是左和右。好不容易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正想抱起第三具“狗碰”薄棺材里的渡边云子夺路而逃,忽然感到此刻右肩已不知道给什么东西悄然搭住了……

  像是有一个人的手搭在肩膀上的感觉!

  “不是吧?在这个船舱里头,难道还存在另一个人,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在我的背后,将手搭在我肩膀上吗?”我心头大骇,眼睛立刻朝右肩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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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8 15:28:25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黑一白
  在这艘巨龟背壳改造而成的船舱内,我原本以为只有三具诡异不堪的“狗碰”薄棺材和一船松散干枯的稻草杆堆,除此生死未卜的渡边云子之外,只有我一个能走能动的大活人。因此,当我的右肩上赫然给一只手搭上的时候,我内心的恐慌是不言而喻的。

  我立马低头往右肩一瞄,顿时浑身的汗毛都惊得倒竖了起来!

  天哪!

  这是一只什么样的手?

  说是一只手,也只能算是一只“手”的形状而已,因为这只焦黑腥臭的手叫人抓狂的残缺不全,皮肤、肌肉已经烧得不复存在,唯有五根炭黑得有些发灰的骨头象征性地留在了那,告诉别人它也是一只——手!

  我仿佛给火炭硬生生烫到肩膀一样打了一个激灵,身子急急忙忙地向前一倾,正准备躲开右肩上这诡异不堪的焦黑怪手,不料身形还没移动,左脚忽然袭来一阵寒意的羁绊,骇得我慌不迭地低头一瞥,吓得魂儿差点都没了!

  我靠!

  这也……也太吊诡了吧?

  地板上赫然出现一双遍布寒霜、呈现雪白颜色的大手,出人意料地一把搂住了我的左脚,还“滴滴答答”地往船舱里淌着水!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连串的邪魅事端接连发生,吓得我几乎魂飞魄散!

  前边有超级巨龟张嘴恐吓,后有这么一支碳黑和一双雪白的怪手纠缠阻碍,我心神已经完全乱了套,登时手晃脚抖的,真的是进退维谷兼六神无主。

  可右肩和左脚上的三只手却不会对我有丝毫手下留情,就在我呆若木鸡的空当,已经朝我发难了:我只感到右肩瞬间传来一阵阴绵的怪力,抓得我酸疼无比。与此同时左脚猛地一踩空,躯干在刹那间失去了平衡,身不由己滴朝后边倒栽葱地跌去!

  “嘣”的一声闷响,我重重地摔入船舱里头,不料正正跌在一块硬梆梆的物体之上,跌得我五脏六腑好一阵倒腾,视觉模糊了好一会。

  “他女马的,地上不是堆着不少稻草杆么,怎么会有如此僵硬的东西,搞得我跌得这么惨哇?”我暗自咒骂起来。

  可当背部觉察到一片怪异的湿漉漉感觉,还有那冰冷刺骨的寒意时,我的心再一次无比局促地揪紧了:“什么玩意啊?这么像冰块的?!”

  我颤悠悠地回首一望,只见身子底下,不知道从何时出现了一块方形的大冰块。透过那仍在融化中的冰块,我隐约可见一双短小粗壮的人腿,甚至连一根根的脚毛都清晰可见。

  简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我正想撑起身子,忽然觉得左脚还是如同给脚镣铐住一般动弹不得,抬眼望去,发现刚才那双雪白的怪手,此时此刻还死死地攥住我的脚踝不放!

  这半人半冰的古怪物体让我大脑陷入一片空白,就在我愣得说不出话时,我两脚之间,突然出现一个……

  人头!

  只见这个古怪的脑袋缓缓地转向了我,我定睛一看……

  妈呀,这冬瓜似的畸形脑袋,这向外凸现的牛眼,这深深塌陷的鼻子,黝黑细长的耳毛,还有那个丑陋的覆船形大嘴,不正是第一具“狗碰”薄棺材里边的毛耳丑脸人么?

  而此际,毛耳丑脸人脸上还蒙着斑白的霜色,而且表情僵硬呆滞,双目空洞无神,大嘴紧闭不语,头发、鼻尖、耳垂和下颌还挂着冰凌,不像一个活人,倒像是从寒冷炼狱逃跑出来的冻死鬼!

  更叫我错愕的是,毛耳丑脸人的下半身,便是现在我身子躺着的那四四方方的大冰块!

  直至现在,我终于彻底明白过来了:原来死死抓住我的左脚不放的,是从第一具“狗碰”薄棺材里边爬出来的活死尸——毛耳丑脸人!

  我还在诧异当中,右侧一只黑炭似的左手无声无息地朝我扇了过来!我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唯一能够动作的右脚使尽吃奶的力气往外一踹,一个枯树枝般的焦黑人体便“骨碌”、“骨碌”地滚进了稻草堆里边。

  我望着那个背影,忽然注意到刚刚在眼前一闪而过的一个小细节,嘴巴即刻张得可以吞下一个轮胎了:这黑影是……是没有右手的!

  没有右手?

  焦黑身躯?

  不会这么凑巧吧?

  这莫非就是埋葬在第二具“狗碰”薄棺材里边的炭烧活人——易容人?

  “Fuck my life!”我狠狠地骂了一句。

  眼前的形势一下子变得怪诞妖魅——原本冰冻在第一具“狗碰”薄棺材里头的毛耳丑脸人,和烧死在第二具“狗碰”薄棺材里头的易容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纷纷“复活”过来,然后似乎给一种神秘的幽冥力量驱使着,向我发出攻击。

  我手舞足蹈了好一阵才摆脱了半人半冰的毛耳丑脸人的双手,退缩到船舱的后部。我望着下半身仍冻在未融化的坚冰中、上半身兀自在船舱内挥舞双手的毛耳丑脸人,和躺在角落的稻草堆中没了动静的易容人,大口喘着气,回味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心头既感到惊慌,又甚为不解。

  怎么就在我跑到船头、碰上了那大乌龟的这段短暂时间里,两具“狗碰”薄棺材里的死人就忽然像有了生命一般,如同活死尸似的爬出来袭击我了?难道我在无意之间触动了这艘龟背船的什么机关,还是有人在暗处偷偷施放了什么东西,让这两个家伙又拥有了行动能力?

  我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两具空荡荡的“狗碰”薄棺材出神,忽然想起了一件自己几乎遗漏的事情,立刻抬眼望去,所见的情形登时让我的冷汗又再次淋漓了起来!

  因为这个时候,我发现那开遍了血红妖魅的地狱之花——曼珠沙华、也是藏着渡边云子的第三具“狗碰”薄棺材,此刻里面也如同第一、二具薄棺一样,只剩下一个空棺。换句话说,渡边云子,已经和开遍自己身体的曼珠沙华一起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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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8 15:28:36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四十四章 伫立江面
  第三具“狗碰”薄棺材也如同第一、二具,里边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空间,而没有任何东西存在,哪怕一片曼珠沙华花瓣,似乎一直都是一具空棺,里头从没放过半件物品。

  面对此等怪异事端,我心里真的慌得七上八下了:我的云子,生死未卜的渡边云子,究竟哪去了?到底是给人趁我不备暗中虏去,还是渡边云子已经……

  已经像刚才那两个丑陋呆滞的活死尸一样,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只剩下嗜血的本能,到处无意识地乱跑乱窜,寻找活人吞噬?

  脑海里一联想到有血有肉的渡边云子变成僵硬呆滞或黑若木炭的僵尸样子,自己整颗心脏便如同用利刃生挖活剐一般剧痛不堪。

  苍天哪,你不会如此残酷绝情吧?

  把这么一个明艳妩媚的大活人,变成惨不忍睹的活死尸?

  ……

  正在我黯然神伤的时候,突然从脚底又传来那犹如闷雷般的低沉怪响,横冲直撞地堆满整个船舱,震得四围剧烈地晃动起来。我心头一凛,知道巨龟又在那发飙了,连忙打住悲愁的思绪,急急望向船舱前方。

  可是过了有那么一会,整个船舱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只有毛耳丑脸人上半身的两只冰手机械地挥舞着、扫到稻草杆发出的“沙沙”乱响,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可疑之处。

  “怕又是哑炮吧?也难怪,背上驮着这堆乱七八糟的鬼玩意,是我都会发牢骚的,更何况这样的一个大家伙!”我心里暗道。

  可是,我完全低估了巨龟的脾气。

  就在我正准备好好在船舱里寻找渡边云子的下落时,骤然间身子猛地一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船舱忽然“哗啦”、“哗啦”地灌进来大量的江水!

  “怎么……怎么回事哇?咋一下子就进水了?”我顿时傻眼了。

  但是很显然,滔滔的江水不会费工夫和我解释这些,不消半分钟,江水已经汹涌而入,几乎填满大半个船舱,业已淹到我的胸口附近。船舱内那些干枯澄黄的稻草杆随着湍急的江水都漂了起来,不断在水面上打着圆圈转悠,就连三具“狗碰”薄棺材也浮在水中,情形陡然变得危急起来。

  实际上,按照我的水性来衡量,我大可以奋力跃出船舱,一早便跳入江水中逃生。可是让我迟迟犹豫着舍不得离开这个诡异惊险的船舱的原因是:迄今为止,我还找不到全身长满地狱之花——曼珠沙华、奄奄一息却神秘地在第三具“狗碰”薄棺材中消失的渡边云子!

  有所牵挂,即是有所羁绊。有所羁绊,因此当断不断。就在我踌躇犯难的这短暂的当儿,澎湃的江水已经就要填满了整个船舱。我使劲踩着水,使身子浮在冰冷刺骨的江水里,眼珠子却“骨碌”、“骨碌”地扫视着给稻草杆挤满的船舱,希望能在空当或者角落里发现渡边云子的身影。

  可是,除了堆积江水的愁苦寒意之外,我根本得不到任何想要的。

  “云子……哇……云子……你在哪?你在哪?我……哇……我是阿二呀,你快出来……”我急得顾不上渡边云子能否听到,兀自扯开嗓子大叫大喊,却不由自主地呛下不少水,惹得鼻头一阵发酸,连同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的根本不连贯。

  可耳边除了江水灌进来的“哗啦”、“哗啦”声,还有自己踩水的“噗通”、“噗通”声外,根本没有出现我满心期盼的渡边云子那清脆悦耳的回应声。

  江水已经填满整个船舱,我再也坚持不了,只能悻悻地往上一窜,浮上江面,“呼”一声透了一口气。接着,我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脸,在冰冷的江水中不断打着哆嗦,打算赶紧看清江上周围的环境,寻找可能漂浮在江面上的渡边云子,然后搂着她迅速逃生。

  可是当我抬眼一望,不远处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景象,让我顿时目瞪口呆起来!

  只见两三米前的江面上,燃起一团红似夕阳的烈火!

  这团火妖艳夺目,红得极为不真切,而且倒映在黄昏的江水上,和天空上挂着的夕阳交辉相应,形成一幅极为诡异的怪诞画面。

  “这怎么一回事呀?不是说‘水火不容’吗,怎么在江面上会燃起这么一团不小的熊熊大火啊?”

  我错愕不已地被眼皮底下这团烈火所吸引住了,定睛一看,又吃了一个大惊!

  我所看到的那团极为鲜红的烈火,其实不是烈火,而是……

  而是浑身长满血红胜血的地狱之花——曼珠沙华的渡边云子!

  “天哪,我眼睛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吧?竟然是,是渡边云子?”我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叫出来。

  只见这个我心所属、魂萦梦牵的“花人”此时此刻正张开双臂,并拢双脚,稳稳当当地踩在波涛滚滚的江面上,呈一个大大的“十” 字。凌冽的江风吹来,浑身血红的曼珠沙华不断摇曳,咋一看还真的像一团火。

  消失在船舱的第三具“狗碰”薄棺材当中、被妖花覆盖生死未卜的渡边云子,竟然以这样的古怪方式,出现在夕阳西照下的韩江水面上,超乎了我的想象。可是,现在我最不能理解的是,渡边云子怎么可能这样子站立在汹涌澎湃的江面之上?

  “莫非……莫非渡边云子死了之后,化为寒江上的一位女水妖?”一个极为不祥的念头忽然掠过我的脑海。

  “呸呸呸,”我忽然又连吐几口口水,责骂起自己刚才那不吉利的想法,“阿二啊阿二,你可不要好的不灵坏的灵哇,要是咒死云子,你一辈子都要在悲伤与哀愁中度过的!”

  我还在自怨自艾,忽然耳边又惊现“哗啦”、“ 哗啦”的怪异破水声,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骤然出现“嘭”一声巨响,眼前水面发生了激烈的变化——浪花四溅的江面上,一根擎天水柱冲天而起!

  “又发生什么事了?”我心头一凛,连忙目不转睛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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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8 15:28:50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四十五章 左脚被缠
  我两眼顺着浩浩荡荡的江面望去,只见一片漂浮的枯黄稻草杆中,原本神奇地驻立江面之上的渡边云子,已经随着这声巨响,如同伏波仙子般悬浮在江面上!

  渡边云子虽然双目依旧紧闭,嘴唇还是发紫,可那布满鲜红曼珠沙华花的绰约身姿,掩映着近处碎银珠子般纷飞的水珠帘幕,远处那喷薄而下的金色夕阳,幻化为一幅色彩斑斓、让人动魄惊心的画面,不禁让我瞠口结舌而又目不转睛。

  “怎么云子她一会就伫立在江面,一会竟又悬浮在半空呢?莫非人死了就能羽化登仙,上天遁地?”我面对眼前这一幕,也是一时楞得出神。

  不料,当四溅的水帘褪去的时候,我骇然发现,原来渡边云子不是悬浮在半空中,而是屹立在一根硕大的黑柱之上!

  好家伙!这根黑柱,足足有一张吃饭桌般大小,表面粗糙不平,颜色混黑似皂,而且似乎有着特殊奇怪的花纹……

  “啊!这……”

  我忽然醒悟到:“这种花纹,不是和刚才那只大龟身上图案相似么?”

  就在此时,渡边云子竟顶着江面上越吹越猛的凌冽冬风,朝我这个方向慢悠悠地转来,只见她依然双目紧闭,可两脚和身体却没有丝毫动作,就像凭空自转一样。

  还没等我对此异动回过神来,一双轮胎般大小的巨眼无声无息地盯上了我,带着藐视众生和烦躁不安的傲然神色——一种极为熟悉的恐惧感觉瞬间爬遍了我的全身,不知道是这眼神太凌厉,还是一月的江水过于严寒,我瑟瑟发抖,几乎连不停踩水的脚都有些抽筋的感觉了……

  这,正是在船舱前看到的那只巨龟的脑袋呀!

  我说呢,渡边云子怎么可能不靠外界的力量,就这么轻易地站立在江面之上,悬浮在半空之中!

  原来,她一直都矗立在这只凶残暴虐的巨龟的头顶上边!

  “这怎么做到的?巨龟就愿意让云子这么站在大头上边?巨龟一点都不难受吗?难道它就愿意做一只乖乖的宠物,不发飙么?”我一想到第一次在船舱前头遭遇巨龟的情形,心头就一阵发毛。

  巨龟虽然极为桀骜不驯,可此时此刻,却温驯得如同小女生般,安安静静地用头驮着身披血红曼珠沙华花的渡边云子,只是用如同大灯泡的双眼盯住我。咋一看,长满鲜红曼珠沙华花瓣的渡边云子犹如巨**上的一朵肉冠,显得极为诡异邪魅。

  而兀自在江中踩水的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巨**上的渡边云子干着急,却的的确确是无计可施。先别说渡边云子高高地盘踞在巨龟的头顶,只怕这个时候我稍有不敬之举,那血盆大口立刻便会把我生吞活剥了。

  “我的乖乖呀,要怎么才能把生死未卜、双目紧闭的渡边云子‘请’下来呀?”我急得焦头烂额了,不料这个当儿,我的左脚忽地莫名一震,然后整个身子斜斜地朝那个方向沉入水底!

  蒙头蒙脑的我心头一惊,霎时间已经不由分说地喝了一大口江水。好不容易又挣到江面透了口气,心里骇道:“这怎么回事?脚给什么缠绕了?是不是绊到水里柔韧的水草啦?”

  可我的身子往下钻的力道不减,而且有越来越强的趋势,这让我心头一阵发毛,立刻埋头往左脚方位望去。

  可是就是这么匆匆的一瞥,就让我马上毛骨悚然了起来!

  我看到就在我左脚所在的水底不深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无端端多了一个毫无表情的丑陋大脸,在粼粼的波光中,显得既狰狞,又阴森,犹如传说中的水鬼一般!

  这冬瓜似的畸形脑袋,这空洞无神的大眼,这深深塌陷的鼻子,黝黑细长的耳毛,还有那个丑陋的覆船形大嘴,不正是先在第一具“狗碰”薄棺材里边冻成冰块、后在船舱里上人下冰的“活死尸”——毛耳丑脸人么?

  此刻,这张面目呆滞的丑脸冻结下半身的冰块已渐见融化,但还挂着残留的冰凌,尤为完全解封。而“活死尸”毛耳丑脸人的上半身的双手却紧紧地搂住我的左脚,犹如溺水的人抱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抱不放,就算我用力蹬着踢着,还是不能摆脱!

  我终于全明白过来了:“要命!原来巨龟刚才猛地潜入水底,不仅打翻了一船舱的稻草杆和三具‘狗碰’薄棺材,而且连一黑一白的两具‘活死尸’都被倒灌而入的江水倾入江里!”

  我在心里叫苦不迭道:“掉入刺骨江水里边的毛耳丑脸人虽然是一具‘活死尸’,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可倒霉的是它竟鬼斧神差地漂浮到我的正下方,于是本着嗜血噬肉的本能,就死死抱住我的左脚不放啦!”

  这个时候正是一月份,我的全身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江水中,体温开始下降,导致浑身起了不少鸡皮疙瘩、体力极度消耗不说,更要命的是我发现往下的力道越来越强,受困的左脚越来越重,整个人已经无法继续先前那样,持续踩水浮于江面。

  “骨碌……靠,我……骨碌骨碌……呸!呸!呸!”我方寸大乱,心神不定之时已三番几次给拉入江水中,呛得我喝下不少江水,鼻口酸胀之时,大脑也开始缺氧,感到有些昏迷了。

  “不是吧?我阿二向来洪福齐天,一路有贵人相助,莫非这次就这么栽在一个活人都不算是的丧尸手上?也太没天理了?”我正在心头焦急如焚地苦思对策,不料整个人已经完全沉没在江水之下了。

  遭受没顶之灾的我慌慌张张地闭着口中的一口气,已经不顾犹自下沉的身子,手脚并用地掰着毛耳丑脸人的手指,企图撬开巨手逃生。可叫人万分无奈的是,毛耳丑脸人从生前到现在沦为丧尸时,力气还是那么劲道,就算我怎么费劲气力,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他那双怪手!

  屋漏又逢连阴雨,毛耳丑脸人忽然张开大嘴,如同野兽般狠狠地咬了我的左脚一口!

  “妈呀!”剧烈的疼痛激得我触电般地一抖,嘴里的气一不留神全部从口中溜出殆尽,本来就遍体鳞伤、疲惫不堪的我再也支撑不下去,全身酥麻无力,手脚再也动弹不得,眼看就要活生生溺死在这韩江的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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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8 15:29:01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四十六章 曼陀罗华
  先是做了一回“空中飞人”,然后掉入龟壳船舱内惊见三具“狗碰”薄棺材,紧接着又被巨龟翻入滔滔江水之中,最后竟被“活死尸” 毛耳丑脸人拖曳入江底,这半小时不到的时间段内,我已经几近跌宕起伏、波澜周折,眼看就要被如同水鬼一般的丧尸拖累而死,我心头自然充满悲愁和哀怨……

  不料,就在这个危在旦夕的时刻,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我忽然发觉原本被手死死掐住、被嘴狠狠咬住而不能动弹的左脚,竟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抖动起来,甩得我的身子跟着在水底如同破布般来回摇动。

  “怎么了……我回光返照了吗?还是濒死前的幻觉?”我迷迷糊糊地在心头道。

  可当虚弱无比的我极为艰难地张开两眼,眯着在水中一瞅,便立刻给眼前情形吓得又回过神来!

  只见原来表情僵硬呆滞,双手硬掐我的左脚,大嘴只顾着贪婪地啃食筋肉的毛耳丑脸人,此刻不知道何种怪异缘故,全身竟如吹气球般迅速鼓胀圆肿,而且似乎还有不断膨胀增大的趋势!

  可毛耳丑脸人只是机械式地啃咬我的左脚,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也难怪,实际上它早死了,我看到的只不过一具诡异的丧尸,一具唯有嗜血噬肉的本能、只懂吞食血肉的活死尸而已。

  这个怪诞不羁的场景只维持了不到十秒时间,就随着“噗”的一记让人不寒而栗的闷响,毛耳丑脸人整个皮囊般的身躯如被挤爆的西瓜一样炸开!

  更叫人咋舌的是,毛耳丑脸人全身破裂后,却没有出现我预期中的那种血肉纷飞的血腥场景。相反,在它的体内,却诡异地散开了无数纯洁无暇的花朵,此时此刻正如同小雨伞般飘向江面,极为讨巧可爱!

  我没心思欣赏江水底下此等古怪绚丽的画面,只是霎时间觉得一直纠缠自己左脚的力道骤然消失,心头忽的一亮堂,看到了逃出生天的最后一丝希望!这时,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尽吃奶的力气两脚一踩水,“嘭”地一声便猛地往江面上窜……

  “噗!”

  我的脸终于再次浮出浩荡的水面,也顾不上别的什么了,象只大蛤蟆般一个劲地大口喘气,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缓过神来。

  “这回真的是走了狗屎运啦,这样都给我死里逃生,真是福大命大啊!可就是不知道毛耳丑脸人怎么会如此怪异地全身炸裂,嘣出这么多漂亮的小白花来?”我一边在心里暗自庆幸,一边寻思道。

  我不禁扭头往江面上的那些白色小花望去。只见这些小白花有花无叶,弯翘着朝上生长着,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我脑海中忽然如电影快速倒带般乍现先前打开第三具“狗碰”薄棺材的那一幕,心里忽然骇然一凛:“这,这不就是……曼陀罗华么?”

  没错,这就是和长满渡边云子全身的血红曼珠沙华同样来自地狱的花朵——白色彼岸花,曼陀罗华!

  怪事,怎么同在“狗碰”薄棺材的不同人身上,会出现一红一白的两种不同颜色的地狱之花?

  难道只是凑巧么?

  我连忙用右手捧起一朵纯白的曼陀罗华花,准备细加端详,不料曼陀罗华一触及到我的指尖,便毫无理由地迅速地枯黑、凋零、枯萎、死亡,在我手上走过了一朵花应有的整个生命过程。

  “奇了怪啦,这怎么一回事呀?为何看上去好端端的一朵洁白无暇的曼陀罗华花,一到了我手上,便就这么急剧溃败?”

  我错愕不已,又尝试着再用手打捞起几朵曼陀罗华花,可惊奇地发现,那些花朵都是一触及我的手掌,便加剧了其生长过程,迅疾化为枯黑败叶。我心头的疑虑更加凝重了,要不是刚从鬼门关逃过一劫的我实在精疲力竭、手足无力,我还真想一朵朵试试,一直到寻觅到最后一朵为止。

  可是就在这个当儿,我忽然发现原本矗立在巨龟的头顶的“花人”渡边云子已经在我潜出水面的时候,就已经赫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浩浩荡荡的江面上一样,而且连一个涟漪都没留下。

  就在我像个浮尸般上气不接下气地飘在水面上,还兀自四下张望搜寻渡边云子的影踪时,忽然,我察觉到一股极为异常的惊惧感爬上了我的心坎。

  这种惊惧感,是我的直觉发出的,我很是信赖这种天赋般的感觉。

  因为在以前,这与生俱来的感觉救了我的命,并且不是一次半次而已。

  因此,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我会有大麻烦了。

  就在我被自己的惶恐所左右时,我发现从毛耳丑脸人体内爆裂而出的白色曼陀罗华花,已经由刚刚无序地分散在我四周的状态,拉伸成白色丝带的长条状,迅速朝前汇去。

  我眉头皱了皱,想道:“怎么这杂乱的花朵,会聚集成一长串的?”

  我的心头还在寻思眼前的怪现象,可身躯已经不由自主地被水流斜斜地往前卷去,就像给谁揪着衣领拉走一样。我心头不禁一凛,察觉到江水流向的异动,不禁抬头望下游望去。可就这么一望,吓得本来半死不活的我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因为,在我眼前那片寂寥肃穆的黄昏夕照的天幕下,已经赫然出现了一个螺旋形的巨大漩涡!

  这个巨大的漩涡,直径足足有一百米,横断在滚滚的江面上,在西边落日余晖下显出一种浩瀚苍茫的暗黄色。此刻,漩涡正急剧旋转着,带动着身边汹涌澎湃的滔滔江水,使其源源不绝地汇入漩涡中心部分,就像上古神兽饕餮张开的巨大嘴巴,贪婪吞噬着一切可以吃到的东西。

  于是我万分惊讶地看到,本来桀骜不驯、犹如蛟龙的江流,在这个咆哮着的大漩涡的强力牵引、拉扯下,也只能低下了骄傲的头颅,乖乖地打着旋儿钻进漩涡眼里头,更何况那些江上的小船小舟,只要稍微靠近的,都歪歪斜斜地栽入大漩涡湍急奔腾的洪流中。

  “我靠,我就说嘛,为什么身边江面上这么多白色的曼陀罗华花会呈带状地一股脑冲向前方,原来是遇到这船民闻风丧胆的漩涡啊!”我暗自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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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3 10:43:22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凤旋龙喷
  就在我心中堆满恐惧的时候,耳畔忽然听到“砰”一声激响,几乎震撼大半个韩江!

  我顺着这声巨大的响声望去,只见远方,一艘黝黑残破的渔船,十分诡异地挟着飓风和大浪,从夕阳下的金黄色江水之中钻出,又犹如腾飞的水鸟般冲天而起!

  “太假了吧?这……这怎么回事?这艘破渔船明明不是潜水艇呀,怎么会从水底钻上水面?然后又克服了地心引力的作用,飞上天空?”我面对这一奇特的场面也是目瞪口呆,甚至怀疑我的双眼是不是出了问题。

  我呆若木鸡地望向还在天上的破渔船,又瞄向其从水里钻出来的位置,忽然发现那个地方还有一个小小的漩涡。

  不过和近端的大漩涡不同,这个大概只有十米方圆、可以称得上是迷你级的漩涡似乎……

  似乎不是旋转着将江水吞入其眼中,而是不停往外喷出东西!

  就在破渔船给喷出之后,我又看到接二连三地有木材废料、死猪死狗等东西从小漩涡中被抛出!

  “不是吧?这么诡异的事端也有?”我禁不住大叫道。

  电光火石之间,我忽地想到奶奶和我讲过的一个关于韩江的传说。

  据说当年韩江里头盘踞着一条争强斗胜的青龙,掌管着一方水土,时常吆喝着虾兵蟹将,吃着周围百姓的供奉,好不威风。有一天,刚好住在凤凰山一只骄傲自满的凤凰路过此处,刚好与青龙卯上了。两者平时蛮横管了,此时可真个是针锋对麦芒,互不服气,争执不下,最终竟缠斗起来。

  两大神兽打起架来可不是好玩的,这一仗可是斗得天昏地暗、山河变色,斗得附近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最后斗得天上的神灵都看不下去了,一把将青龙和凤凰封入韩江之中。至此,大恶战才宣告一段落,被封入江底的青龙和凤凰也再没有了踪迹,受到了冲动的惩罚。

  可民间传说里头也记载,每年有那么一两次,青龙和凤凰被天神允许在这个辞旧迎新的空当出来透透气。假如在这个时候,你有幸游历在韩江之上,你就会发现江中出现两个奇怪的漩涡!

  这两个奇怪的漩涡,一个叫 “凤旋”,一个叫“龙喷”。

  “凤旋”漩涡奇大无比,直径约有百米,而且水涡呈逆时针的漏斗形,因犹如凤凰尾巴一般而得名“凤旋”。与之相反的是,“龙喷”漩涡虽说形态较小,直径不足十米,可却神奇地朝外喷射水柱和一切卷入其中的东西,仿佛从青龙口中吐出江水而誉为“龙喷”。

  “凤旋”位于浔江中线靠上游向的左边,“龙喷”则在韩江中线靠下游侧的右边,它们相距约百来米,遥相呼应,似乎青龙和凤凰就算在被天神封入韩江中之后,还不忘先前的仇恨,仍旧对峙着一样。

  民间神话传说只能是传说,大概都是劳苦大众对不能解释的想象进行加工形成,可在现实生活之中,凤城老一辈的居民都知道这样一件诡异的事情:

  如果路过韩江的船只,不幸遇到一年一度的“凤旋龙喷”再现,那简直就是闯入了场噩梦之中。过往船只经过“凤旋”时,无一幸免的,必定被卷进狂乱的巨大漩涡之中,遭受没顶之灾。而船上的人畜、物品,不一会便将从斜对着它的“龙喷”中喷出来,而且此时“龙喷”漩涡会发出龙啸般的声音,犹如青龙又在狂躁地发威似的。

  看到眼前这番极为凶险妖异的场面,又联想起这个“凤旋龙喷”的传说,再加之先前的道听途说,我幡然醒悟过来。可面对天地间如此浩大恢弘的阵势,我犹如蝼蚁般,只能任其摆布作弄,接受天意的安排,而没有一丝一毫改变命运的可能。

  可是此刻,我已是大惊失色,手脚冰冷,整个身体已经被咆哮的江水携入“凤旋”的外围,被激流裹着不断飞速旋转,而不受自己的控制。我就像坐在疯狂的旋转木马之上,头晕目眩,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和上下左右。

  接连呛了几口水,我就连挣扎游离这个危险万分的区域的勇气,都丧失殆尽。我实在过于疲惫,原本布满全身的疼痛在刺骨的江水里已感觉不到,我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一片浮萍,生死,存亡,人生,岁月对于我来说,已没有任何意义。

  确实,在如此生死立判的漩涡中,已容不下什么意义。

  最后剩下的,只能是考量残存时间的长短而已。

  迷迷糊糊中,我已经接近“凤旋”漩涡眼。咆哮着嘶吼着的奔流夹裹着我的肉身,时而把我高高扔出江面,时而将我沉沉按入水底,我就这么随波逐流地顺着激荡的江水,绕着一个大圈,弯弯地往漩涡最中心钻去。

  就在这生命的最后一瞬,一抹颜色遮挡住我模糊的眼睛。

  我使出最后一丁点力气,看清那眼前颜色。

  那是一片红,娇艳妩媚,像鲜血,像残阳,像胭脂,像花卉……

  不,它本来就是一片花瓣。

  而且是,曼珠沙华花的花瓣!

  在我已经就要丧失的意识里,一个人的容颜慢慢地,犹如碎纸拼图般慢慢组合,先是随性不羁的乌黑长发,再是魅惑迷离的明亮双眸,和勾魂夺魄的美艳脸庞,然后是灵气逼人的妩媚笑靥……

  最后画面定格的,却是这绝世的俏脸带着炫耀神色,甩着手上的三色玉镯,嫣然张开丹唇,娇嗔一声:“阿二哥哥……”

  犹如烂木头般不能自已的我,忽然流下泪水。

  我也只能黯然落泪,因为除了哭泣,我什么都做不到。

  也必须哭泣,因为再过几秒,我连为心爱的人哭泣的机会都没有。

  这辈子我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点执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执着去想一个人,原本我不应该这么去想念的。

  可是,这如丝如缕的思念是很重的。

  死亡的悲哀让我的心境沉淀成一滩死水,直到思念爱人的气息、掏心掏肺的爱恋将那死水吹醒。生因为死而喜悦,死又为生画上悲哀的句号。于是,生与死激起一阵漩涡,旋转,翻腾……

  谁遇到了谁,刹那发出光芒?

  然后再分开时,那料缘分已尽。

  这所谓的缘分,也就是说,过了那个时候,你不是你了,她也不是她了。

  是我欠你的,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在铺满凄美鲜艳的曼珠沙华花的黄泉道上,抱着你还你一句:“我爱你。”

  这时,我忽然感到全身被一股巨大的无法抵抗的力量拽进水底,然后只感到全身陷入深水之中,巨大的水压挤弄着我的躯体,我聆听不到任何声响,感受不出一丝温热,觉察不了丝毫光线,就这么陷入死亡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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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3 10:43:36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四十八章 死了之后
  “张子二!”

  ……

  “张子二!”

  ……

  “张子二!”

  ……

  是谁?

  谁在呼唤我的姓名?用如此虚无飘渺的声音。

  呃……

  现在我又是在哪里?

  在阴曹地府吗?

  或是在地狱天堂呢?

  我晃悠悠地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极为黑暗的场所。这个场所的确是极度黝黑,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简直可以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只有无边无尽的黑暗。

  “也许这就是人们口中的……地狱吧?呵呵,我终于死了……哎!我终于死了啊!”我有些心酸的自嘲,忽然往自己手背狠狠地咬去!

  可任凭我怎么撕咬,手背就是没有传来一丝疼痛感觉。

  “Fuck!还真的不疼呀!”我一下子变得沮丧不已。因为我曾听人家说,区别在睡梦里还是现实中,可以通过疼感来区分的。这一下虽然心有不甘,我还是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我正想站起来,忽然感到浑身如同棉花一样,就是站不起,撑不直。我心头大骇,使劲晃了晃身子,却发现只有刚才用牙齿啃咬的右手能够自由活动,其他肢干怎么都驱动不了,更别提站立、行走了。

  “我靠,真是悲催哇!怎么我阿二的命这么苦,死后也不能做个健康鬼,偏偏变成了一个瘫痪鬼?对,或许最后在漩涡中死散架了,现在落个鬼形就是死前那刻的破碎状态?这么说来,那也忒倒霉吧?”我心里暗自叫苦不迭。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声传来,虽然声响不大,但隐隐约约的感觉在这个黑暗密闭的空间里显得十分诡秘悚然,甚至带出一些若有似无的回响,极大程度地撩拨着我的听觉神经。

  我暗自揣度:“该不会是地狱里的食尸鬼吧?要命的是,我现在处于瘫痪状态,如果真的是撞上了食尸鬼,那我真的要雪上加霜、死无全尸啦!”

  可转念一想,我又释然了:“阿二啊阿二,你已经死了,还纠结个啥子哇?食尸鬼也是鬼,你也是鬼,最多鬼打鬼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想到这,我心又舒坦起来,于是安逸地等着那个奇怪的声响渐渐靠近,也不动弹,也不作声,反正已经无所谓了。

  一片漆黑中,那个怪响慢悠悠地晃荡到我身前停下,似乎在打量着我,我感到它对我这个新来地府报到的不速之客有些惊奇,又有些诧异。我只察觉到低沉的“咕咕咕”声在我耳边间断地发出,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这东西既不咬我啃我,也不撩我弄我,就像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远远地绕着美洲转圈,却不敢踏上陆地半步。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挑衅般的围观,不知道为何心头无名火一冒,于是大声朝黑暗中发出“咕咕”声的位置怒喝道:“没见过这么帅的死人么?我靠,要吃就吃,要劏就劏,少在小哥我面前装!”

  我原本烦躁的怒吼是无心之举,没想到居然吓唬到身边的发出“咕咕”怪响的东西,只听到“扑棱”、“扑棱”一阵乱响传来,竟像是葵扇扇风的声音!

  “怪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奈何自己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只好就这么躺着。本来我还想骂多几句解解恨的,但是听到那“窸窸窣窣”声越来越远离,心头寻思那怪东西估计给自己吓得落花而逃了,又有些得瑟起来。

  “嘿嘿,”我心头暗道,“看来小哥我还是有些能耐的,随便施展出个‘狮子吼’就把地狱里的小鬼吓得屁滚尿流!”

  可忽然之间,又有种惆怅惘然的酸楚悄然蒙上自己的心头:哎,可在阳间,我就纯乎一个吊丝了,不是生于官宦世家,也没有万贯家财,又没有英俊外形,更没有聪明脑瓜。最悲哀的是,自己认命了屈服了放弃了,只想过小市民的日子,可命运却不消停,持续对我的折磨和摧残。

  上天先是安排一趟凤凰山之旅,让我日夜不分噩梦不止差点变作活死人;再是摸透我贪小便宜的心理,驱使我鬼斧神差钻进日军地下秘密仓库弄得九死一生;接着是利用我垂涎渡边云子的美色,诱惑我陪她满古城里屁颠屁颠地寻宝,稀里糊涂地干了许多不明不白的诡异事端,最后自己甚至丧了小命。

  虽说我这条狗命不值钱,但是好歹爸爸妈妈还是很疼爱我的,现在又快过年了,见不到宝贝儿子的他们,心头应该极端愁苦吧?

  想到这点,我心头又变得愧疚起来。

  就在我满心自责的时候,耳畔又传来那种“窸窸窣窣”声,只不过更为凝重,更为低沉。

  我心头有些发毛,可我立刻安慰了自己:“怕个毛呀,阿二啊阿二,都说你就这个出息,生前胆小如鼠,死后也是提心吊胆!你会感到疼么?不会!那你害怕什么?忌惮个啥?不爽就骂吧!”

  于是,我又极为淡定地躺着,满不在乎地听着那“窸窸窣窣”声由远及近。

  那怪响又停下了,在我耳边绕着圈,似乎打不定主意。就这么耗着,我也有些不耐烦了,心头气愤道:“这演哪出呀,我又不是什么新鲜萝卜皮,不就一个新死的瘫痪鬼么,用得着围观吗?还络绎不绝地组队来了?”

  管他食尸鬼也好,牛头马面也好,总之小哥我谁都不给面子了!

  我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焦躁情绪,忽地大喝一句:“滚!”

  话音刚落,那“扑棱”、“扑棱”的骤响又一次传来,我心里一阵不屑的窃喜:“哼,吓到你了吧?活该……”

  可当我心里的嘲讽语句还没说完,我刹那间感到从自己脸庞上传来一阵剧痛!

  极为突兀,也极为惊骇,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妈呀,我不是死了么,怎么还会感到疼呢?”我顿时大惊失色。

  可那发出怪响的东西毫不手软,又朝我发出攻击。我只感到劲风一扫而过,紧跟着我的脸蛋又是吃疼,分明已经出血了。我更加惊骇,慌忙用唯一能够挪动的右手挡住自己的脸蛋,权当临时保护之举。

  可遮挡着的右手也不断遭受那种短暂而又锐利的攻击,还好我穿着冬天的棉衣,勉强抵挡了一小会。但即便如此,我在漆黑中也感到厚实的棉衣已经给划破,不一会,手臂也给抓得痛感连连,似乎皮开肉绽、手无完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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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3 10:43:49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四十九章 马面现世
  右手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袭来,我龇牙咧嘴,眼泪都流出来了,心道:“啥玩意这么缺德的,居然欺负伤残人士?我靠,地狱也是和人间一样没天理哇……不对不对,我没死,不然我怎么会感到痛的?那我又是在哪呀?怎么我刚才感觉不到疼痛,现在又疼得发慌呢?”

  “张子二……”

  就在我疲于抵挡、叫苦不迭的时候,从远处又幽幽地传来凄凉飘渺的叫唤,就像农村老妪在喊魂,又像牛头马面在勾魄。

  谁?

  是谁在凄厉地叫喊着我的名字?

  声音却又如此阴森可怕?

  我一下子乱了分寸,要不是自己现在瘫痪不能行动,肯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紧离开这个惨被乱叫乱抓的鬼地方。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随着这声诡异的叫唤从空中传来后,一直密集攻击我的东西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住了,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已经“窸窸窣窣”地远离了我,然后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心头不禁暗道:“怎么突然间又没了声息啦?”

  原本,我以为自己身处地狱,已是死人一个,所以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态度去对待那些异响异动。岂料刚刚给摧残了一番,又惊又痛,才醒悟自己居然貌似还尚在人间。但是一惊觉自己没死,便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后怕。

  不是么?自己无缘无故来到这个黑不溜秋、伸手不见五指的诡秘空间,居然无端端失去行动能力。说瘫就瘫不说,还平白无故挨了利爪伺候,苦不堪言。这下还给不知何人邪里邪气地点了自己的名,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心存疑窦的我连忙竖起耳朵在黑暗中仔细聆听,可一直听得耳朵酸胀,还是没能再次听到那种虚无的叫唤声。

  不管怎么说,这声无缘无故传来而又无缘无故消失的叫唤总算解决了右手被抓得皮开肉绽的燃眉之急,我偷偷舒了一口粗气,紧绷的心才稍稍宽松下来。

  可就在我心头这块大石头刚卸下时,忽然又有一块更大更重的巨石压在我的胸口,憋得我登时不过气来——因为我惊骇地察觉,在这片漆黑得叫人心头发毛的黑暗中,又传来一阵古怪的脚步声!

  “笃笃笃……”

  “笃笃笃……”

  这脚步声时紧时慢,时重时轻,似乎一边行走一边在寻觅着什么,又像是一边前进一边在思索着什么,总之蹊跷古怪得很,瘆得我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我的妈呀,又是什么东西向我走来呢?不要说是……是牛头马面吧?”我胆颤心惊地躺卧在地上,奈何现在自己可真个是看不到、摸不着、动不了,只能心存侥幸地乞求这古怪脚步声的主人目标不是我。

  十分不幸的是,我越是惧怕,这脚步声越是朝我走来,还怪诞地发出清晰骇人的“笃”、“笃”、“笃”声,强烈地挑战着我的听觉神经,直到逼近在我的耳根前方才停下。我这会的心,可是狂跳不止,似乎整个死寂密闭的幽冥空间只剩下我“扑通扑通”的心房颤抖声了。

  “上帝保佑呀,不要说真的是‘食尸鬼’呀!我不想这么给生吞活剥而死啊!”我心中不断乞求着脚步声的主人发现不到我,犹如把头深埋进沙土里的鸵鸟般自欺欺人。

  就在我没点骨气地自顾着祈祷时,眼睛忽然捕抓到一簇光亮,在漆黑中极为稀罕珍贵,犹如沙漠里的一片绿洲,又像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我的两眼一下子适应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眼睛觉得很晃很刺,不由自主地一边眯着一边用唯一能动的右手拦住。

  “你……你是什么东西呀?是……是人么?”我有些胆怯地说出这么一句,双眼却挣着去试图分辨出现在我面前的物体。

  “我不是……东西,我是鬼。”眼前慢慢出现一个模糊的脸,忽然开口幽幽地这么对我说道。

  “鬼?”

  一听到这个词,我口舌都不利索了,骇得开始胡说八道了:“你是鬼啊?那么,那么是什么鬼?色鬼,穷鬼,衰鬼?”

  “呵呵,咴……”

  这光圈下的模糊脸庞发出金属摩擦声般的笑声,好不容易止住了,旋即朝我瓮声瓮气地问道:“你看我像什么鬼?”

  紧接着,我看到光线忽一转换,那张模糊不清的脸瞬间清晰了。

  原来是一个人形的影子,提着一盏年代久远、味道浓重的老式煤油灯,如铁塔般矗立在我身前。

  正是借助这煤油灯的灯光,我逐渐看清了跟前这张怪脸:蓬松杂乱的白发下,是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窝,两孔对人的大鼻子上,还穿着银闪闪的鼻环,下边薄薄的嘴唇丝毫掩盖不了又大又龅的外凸门牙。

  但是这些都不算稀奇,最叫人不寒而栗的是,这些怪诞无比的五官全都长在了一张……

  一张长得叫人难以置信的诡异马形长脸之上!

  我当场差点就尿了!

  妈呀,我还以为这里不是地狱啊!可现在,傻子都能看出这分明就是地狱双使“牛头马面”里的马面啊!

  我真的是在地府里头!

  我真的有些魂不附体了,就在我全身骤起豆大的鸡皮疙瘩,兼不断抖糠般剧烈颤抖时,这个冷酷无情的马面人无声无息地伸出一只手,在我近乎溃散的目光注视下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如同拎着一只小猫般把我提了起来。

  “马面……马大爷,您……您老这是要干啥?我无心触犯您这的规矩,如有得罪,请多包涵呢!”此际,我只能死命压抑住自己的恐惧心情,犹带着颤音对身后这阴森可怕的马面人献媚道。

  隔了许久,那瓮声瓮气的声音又一次在我耳畔响起:“小鬼,你又知道我姓马?”

  我怔了怔,接话道:“您老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不是马……马大爷,又能是谁才能配得起这个雄纠纠气昂昂的名字?”

  “咴咴咴……” 那金属摩擦声般的笑声又回荡起来,瘆得我把脖子几乎缩回到胸腔里了。

  当难以入耳的笑声打住后,马面人才喘着粗气对我说道:“小鬼,你实在太会说话了……”

  我还以为拍对马屁,正兀自暗暗得意时,黑暗中突然爆出“咚”的一声闷响,我头颅之上忽然挨了一记闷雷般的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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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3 10:44:02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五十章 啃尸牛头
  突遭马面人的这一记暗算,刹那间只觉眼前一黑,顿时金星乱飞,疼得我眼泪和鼻涕通通一股脑流了出来!要不是我大半个身子已经瘫痪不能动弹,保准此刻必定如烂泥般倒在地上,死死捂住痛处作虾米状。

  正当痛苦不堪的我嘴里“哼哼吱吱”个不停时,我忽然察觉到背后腥臭污秽的粗气直愣愣地喷在我的颈梁上,霎时间吹得我由头顶到脚跟贯穿了一股酷寒刺骨的怯意。

  我不禁心头“砰”地顿了顿,顾不上脑袋顶上的剧痛,张口便胡诌:“马大爷手起拳落,顷刻间便点醒了晚辈!我……我现在只觉醍醐灌顶,神清气爽,比……比奔跑在绿草地上还畅快!”

  然后强咬住牙关硬忍住痛楚,屏气凝神地留意身后地府使者的动静。

  在一片死寂中过了许久,身后的马面人终于瓮声瓮气地说话了:“小鬼,这么多年来,到我这的人还是挺多的,但我突然发现我挺喜欢你。”

  听似冷酷无情的语气中,却幽幽带着喜悦之意。

  我心头苦道:“其实我觉得自己说的不多,不就几句阿谀奉承的话,就哄到这马面人心花怒放的样子,看来这些年来阴曹地府报到的,大概尽是一些食古不化的二愣子或者傻不啦叽的憋足角色。”

  虽然心头这么想着,我却摸准马面人的脾气,又是连消带打地追着拍马溜须:“晚辈只是照实直说,绝无半点夸大之辞!而且马大爷对小的如此厚爱,我心头可是欢喜的很啊!”

  “嗯……”马面人低低地从鼻孔哼出这句,便不再出声,只是一个劲提着我颈上的衣领往前走去。

  于是,我就这样身不由己地被马面人揪着,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往前走着。煤油灯光线有限,只能照亮约莫半米左右的范围,在漆黑一片的幽冥中,犹如沧海一粟般飘渺虚无。我就宛如沧海里的一叶小舟,只能随波逐流地接受命运的安排,而没有抗争挑战的能力。

  马面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发出之前我听到的那种令人极为不舒服的“笃笃笃”、“笃笃笃”的声响,似乎坚实马蹄与地面接触的清脆声音。

  而且,马面人走的路径不是直线,而是七拐八拐的弯曲路线,好像绕过一些障碍,又好像跳过一些沟壑,而且有些地方还似乎往上攀爬过。更叫我暗自称奇的是,马面人由始至终都是用单手轻描淡写地拎着我,似乎我是几两重的小猫,而不是一个百来斤重的大活人。

  看到这怪诞的情况,我心头不禁暗自揣摩道:“看来马大爷臂力惊人呢,我可要醒目点,千万不要把它给得罪了……”脑海里又浮现刚才给它猛击了一下头壳的惨状,忍不住又摸了摸头顶,直到这个时候才赫然发现我脑袋正中,已肿起一个硕大的肉包。

  就在我为顶上这个大肉包懊恼不已时,马面人忽然停下了脚下的步子。我心头一凛,连忙往前看去。

  借助着昏暗的煤油灯,只见前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佝偻瘦弱的背影,此刻正蹲在地上,不知在埋头忙乎些什么,只是 “吧嗒”、“吧嗒”地地发出一些恶心的声响。

  我不禁皱了皱眉头,正想睁大眼睛再仔细瞧瞧此背影正在搞什么见不得光的时候,后头的马面人开腔了:“牛哥,又捞到好货色了?”

  就在我满腹疑惑时,那个瘦小的背影忽地转过身来,骤然间,一个奇怪的脑袋赫然展现在我的眼前:这个脑袋左右两个顶端朝外凸出,一如牲口的两只掎角般;下方的环眼大若牛目,眼神却有些溃散,两个眼睛似乎不在同一直线;而塌鼻梁上,两个黑洞洞的大鼻孔朝怪异外翻卷,叫人联想起农村里头常见的鼻子上被套有缰绳的水牛。

  我顿时有些咋舌地打量这古怪的面容,心里骇道:“这不就是人们口中传说的地狱双使中,另外的牛头么……”

  “马弟,这个小鬼是你送来给我填肚子的吗?你还真够意思的哦!”牛头人忽然开口说道。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骇然从他那大嘴的一张一合中,看到血红的肉块和毛发,而且还有一股鲜血从他的嘴角淌下!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这牛头人已经“霍”的一声站了起来,转过佝偻的小身板,忽地一把抓住我的右边胳膊。只见眼前的牛头人如同瘾君子吸食鸦片般,贪婪地把大鼻孔凑在我身上,外卷的大鼻孔还不断翕动着吮吸着,发出极为享受的“哼哼”声。

  此时,胆战心惊的我察觉被牛头人抓住的地方一阵生痛,而且有一种粘稠的感觉,我慌忙之中扭头一望,这才窥见牛头人握着我右臂的大手竟满是腥臭粘稠的斑驳血污,更叫人惧怕的是他另一手上竟还依依不舍地拎着……

  一条死人的断臂!

  此时此刻我已是惊惧万分,唯一能动的右手抖糠似得不受控制。在微弱的灯光下,我无意间又瞥见,刚才这牛头人蹲着的地上正躺着一具尸首,此刻已经给大卸八块,血肉模糊地手呀脚呀头呀躯干呀散落了一地,简直就像屠夫摆放肉类的案板一般!

  虽然知道这是地狱,可如此血腥残忍的场面,还是让我魂飞魄散,眼睛不由自主地翻了又翻,差点就昏厥过去!

  “牛哥我知道你最喜欢吃男人的手臂了,”马面人慢悠悠地回答,“尤其硬生生地从活人身上扯下来,热腾腾地撕咬着吃,够嚼劲又舒坦……”

  听到这一句,我全身就如同爆炸般荡开一股寒意,甚至连心窝都瞬间冻结一样。

  可话还没说完的马面人猛地松开了挚着煤油灯的手掌,迅疾地一拍牛头人紧抓我右胳膊的大手,只听到“啪”的一声,牛头人大手挨了一下狠的,估计吃疼了,触电般缩了回去。

  我骇然一回首,马面人又稳稳地接住了煤油灯,安静的样子似乎动都没动一般,速度之快动作之准都让我大为观止!

  就在牛头人满面充满疑惑不解的神色时,马面人瓮声瓮气地说道:“可这小鬼你不能吃,因为我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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