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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惊魂(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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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0 10:03:1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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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天津发生了一起重大诈骗案。案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为当时市民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事件发生百余年,从长辈们讲述的故事中整理碎片撰写成文,借古以鉴今。如今太平盛世,社会和谐,如此旷古奇案固然不会再度发生,但综观现今社会之复杂,人世百态之错综,仍不失为一“警世醒言”,下面听我慢慢讲来。
【一】
故事发生在天津新货场(现西货场),我爸爸曾经在那里扛过大个儿(扛大个儿——装卸)。有一年初冬来了一个年轻小伙子,身强力壮,魁梧高大,年龄约莫二十来岁,长的眉清目秀,斯文谦逊,不像一个卖苦力的。那里的人每天进进出出来来往往,谁也不大关心每天都来了谁走了谁。这小伙子来了个巴星期,突然来了一位老太太,年龄不过五十岁,十分富态,由一个小闺女搀扶着,约莫十三四岁,清秀俊丽,丫环模样,后面跟着一个中年男子,四十多岁,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管家。来到卸货现场,见了那个小伙子老太太一把拉住,放声大哭: “我的儿呀!你怎么跑到这来啦?这里是你呆的地方吗?两个月啊,可把老娘想坏啦……” “等等,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小伙子被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工人们放下手上的活,一下子围过来,大家都觉得非常稀奇,只见那老太太越发来劲儿,索性拉住小伙子哭天抢地: “我的儿呀,可把老娘心疼死了,衣服穿得这么薄,就不怕冻着?家里好吃好喝好代偿,你怎么就忍心把老娘丢下呀……” 听老娘哭得伤心,有人上前说话了,他把小伙子一扒: “小伙子,说说是怎么回事?” 小伙子说:“你去问她吧,我根本没有这么个老娘,我娘在乡下种田。” 老太太急了,拉着小伙子又是哭又是踹,一只手攥起拳头乱捶他的肩膀: “你这个挨千刀的,就这么狠心?连老娘都不认啦?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容易吗?把你拉扯到这么大,说走就走?你丢下老娘不管不要紧,家里还有两房太太和那么大一片家产我都交给谁去……” 小伙子也急了,拉开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您认错人了。” “你胡说,自己的儿子能认错吗?大家都说说,天下哪有这个理儿呀!” “说得也是……”有人搭茬。小伙子继续说: “老太太,您一口一个老娘,我身上有什么记号?” “你把裤子脱了,看我说的对不对?” “您老说出来我就脱。” 又有人拦了:“别价您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说还有一个小闺女。” 一听说“小闺女”,那个丫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扶地哭得非常伤心: “大少爷啊,您饶了我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大奶奶的事情告诉您……” “这就更没边没沿了,”小伙子说,“我管她大奶奶什么事,反正没我的事。” 那个管家上前了:“大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您走了一个人轻松,全家人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两个月来快翻天了,好不容易找到您,您说老太太还会放手吗?” “你们这都是认错人了……” “俗语说,家丑不可外扬,大少爷,您说说咱家里的事能在这里抖落出来吗?” 大伙一听也对,认错人也没有这么错的,一个人错两个人错,三个人未必都忍错?再说又是来找儿子的。这真叫清官难断家务事,有话还是让他们自个儿回去慢慢说吧,免得耽搁大伙的工夫。于是又有人说话了: “小伙子,依我说你还是先回去,把话说清楚了再回来。” 小伙子一听更急了,一跺脚差点没踩着那个小闺女,那小闺女还在地上跪着呢:“我不去!” 小闺女匍匐于地哀求道:“大少爷,您要是不回去在大奶奶面前我就活不出来了,求您可怜可怜我,救救我这条小命吧……” 小伙子看这小闺女怪可怜的,加上大伙一劝,心动了。心想这才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去就去吧,探个究竟也好。岂知这么一“探”不要紧,故事里又套出了许多故事。
【二】
那是一个深宅大院,老太太由小闺女搀扶着走在前头,小伙子紧随其后,那个管家在后面跟随。来到大门口小闺女拉了一下门铃,“支扭”一声门开了,开门的也是一个闺女,十七八岁,体态丰腴,俊俏风流,看见老太太连忙出来搀扶,显得惊喜万状,对小伙子说: “呀!大少爷,您可回来啦?!”——得!又多了一个认错人的。 小伙子跟着走进来,那个管家把大门关上,他们穿过一所院子,又有两三个丫环走出来,搀扶着老太太走进一间屋子,管家跟了进去。原先搀扶老太太的那个小丫环就挽起了小伙子的胳膊,带他穿堂走巷,最后来到一个大房间,只见里面装饰华丽、家具新颖,象牙床挂着红罗帐,床上睡着一个美人。见小伙子进来连忙揭开被子跳下床,身上穿着一件缎子睡袍,头没梳脸没洗的活像一个病西施。走近小伙子不知是有意下跪还是身体支撑不住,搂住他慢慢溜了下去。这一溜把个小伙子溜得浑身上下像触了电,然后那个美人跪在地上哭诉着说: “我的冤家!我以为这辈子再见不着你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 小伙子不知所措,回头看那小丫环不见了,正在这时老太太由两个岁数稍大点的丫环陪着走进来。两个丫环各抱了一大迭衣服,只听老太太对美人说: “哭嘛呀哭,这不是回来了吗?先让他洗个澡剃个头,吃了饭有多少话说不完哪?” 老太太说完,两个丫环不由分说带小伙子去洗澡,她俩穿的都很单薄,又是穿庭过院来到了一个房间,只见中央放着一个大浴盆,盆里放了半盆水,旁边一盆炭火燃得正旺,一进门热气扑面,小伙子一件薄棉袄都有点穿不住。他在屋里傻站着,等两个丫环出去他好洗澡,可是两个丫环站着不动,望着他傻笑。他实在忍不住了,大汗淋漓,其中一个丫环说话了: “大少爷,您今天是怎么啦?不想让我们给您洗啦?”说着她走过来,伸手就要解衣服,小伙子躲到一边,丫环又说,“两个月不见真像变了个人儿似的,我们要是不把您侍侯好,老太太和大奶奶那里都不好交代。” 小伙子对她俩说道:“你们都给我出去,我自己会洗。” 丫环嬉皮笑脸地说:“谁不知道您长着手?可这是规矩,也是您的习惯,从小就让丫环洗澡,现在怎么又不了?”说着她为他脱去了薄棉袄,正要解裤带小伙子一屁股坐在一条长凳上,这条凳子又长又宽,上面铺着浴巾。 “没那么回事,”小伙子说,“我一个月不洗一回澡,从来不认识你们。” “呀呀呀,我说大少爷!我看您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啦。” 说着她跟着坐下来,另一个丫环也跟着坐下来,她俩一胖一瘦,一左一右,一个把胳膊肘压在他的肩膀上,一个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一个用手解小褂的疙瘩袢,一个用手扯他的裤腰带,使得他想站也站不起来,想坐又坐不住。小伙子还是留了个心眼儿,问道: “你们两个对我好,就要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哎呀呀!我的大少爷,自己的家都不认识啦?”压着她肩膀的那个说。 “我看大少爷今天是对我们厌烦了,每次都是我们两个,想换个人了。”另一个说。 “一定是嫌我们以前没侍候好,今天想玩点新花样。”两个人一对一句。 “那还不简单,大少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两个丫环边说边动手动脚的,倒把小伙子的心里逗得痒痒的。他还是耐着性子对她俩说: “别把我的性子惹上来,你们两个打哪来的还到哪去!” 一个说:“怎么,发起火来了?都是在外面学野了。” 又一个说:“大少爷一向是挺温柔的,今天一定是火憋得太足了。”说着她把放在他大上腿上的手移到大腿根,小伙子“蹭”地站起来,也顾不上裤腰带没了,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把她俩推开: “都给我滚!” 其中一个较大一点的丫环扶住了他的肩膀,仍然心平气和地说: “我看您装的还挺像的,满院子的人都装作不认识,不知道您的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三】
“哈哈哈……”一阵刺耳的笑声从门外传来,随即走进来一个女的,高高的个头,十分苗条,身穿一件软缎旗袍,走起路来一摇一拽的,头上烫着发,露出两颗金牙,虽然没有涂胭脂抹粉,绯红的脸蛋也像一只熟透了苹果。走进门来显得惊讶地向小伙子问道: “哎呀呀!怎么还没洗呀?大姐让我来接你啦。” 见她走进来,两个丫环慌忙站起身,退到一旁站立: “二奶奶来啦?”一个说。 “我们没把大少爷侍候好。”另一个说。 “你们俩有屁用,我还以为你们把地都打湿成河呢。” 小伙子吃了一惊,心想:“准是又来了一个认错人的。” 那女的对两个丫环说:“你们下去吧,回大奶奶的话说,这里由我来侍候。” “是的,二奶奶。”两个丫环同时应道,毕恭毕敬地退出门去,小伙子又想: “这下子糟了,来了‘二奶奶’就不好办了。”他起身要走,岂知裤腰带被抽走了,棉袄也被脱了,他只好用手腼着裤子重又坐下。 二奶奶也坐了下来,紧紧地搂住小伙儿,显出了夫妻般的深情厚意,一边划拉着他的身子一边说: “我的小心肝儿,可把我想坏了,恨不得现在就把你吃了。” 小伙子蜷缩着身子,像是一个大虾球,二奶奶继续说: “怎么不好意思起来啦?谁跟谁呀,夫妻的那点事就都忘啦?” “就不怕她们两个看见?”小伙子只能这么说。 “唉呦呦!我的大少爷,这时候装起正经来了,你还怕她们?” “你都说些嘛呀!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二奶奶显得十分诧异,微皱了一下眉头马上又呲出了两颗金牙: “我说小冤家!你莫不是得了失忆症?我们都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却不知道这么严重。” “我不懂什么叫十一症十二症,我很结实。” “这我知道,你的身子骨倒是挺棒的,只怕脑子出了问题。” “我的脑子清醒得很,我是农村来找活干的,只怕是你们都认错人了。” “别再给我胡扯了,天底下哪有一家子都认错一个人的?倒是你让全家人担心。”说着她放开了小伙子,认真严肃地对他说,“少卿,你听我说,其实大姐的那点事是你的误会,她大表哥说起来还是你的结拜兄弟,他们俩在房里喝点酒又算得了什么呢?至于卷了家里的财产,你也是听了小缨子那张臭嘴乱说。这个家里大家伙往一块儿敛财还敛不过来呢,谁还胳膊肘往外拧?就算是她拿了几件首饰给了大表哥,也是孝敬她的姨妈,咱家里又在乎这些吗?” “你们都是瞎编!”小伙子没好气地说,二奶奶却显得十分沉静: “我劝你就别生这份闲气了,大姐对你再心疼不过了。小缨子那个丫头片子,别看她表面上老实,其实心里得很,她想讨你喜欢,千方百计勾搭你。这事全院儿里的人都看得出来,只是这丫头太小,这院儿里轮得上谁也轮不上她,谁知道你这么喜欢她,一句话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别说了,让我出去!”小伙子发起火来,他身上穿着单衣服,下身连裤腰带都没有,这时候又能去哪呢? “真的一点气都不消吗?”二奶奶显得更温柔了,“你要是真心喜欢小缨子就直说,那天大姐打她是狠了点,小小年纪怪可怜的。你不在家的时候大姐跟我说了,你要是能消了气,就让小缨子侍候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别忘了,我是扛大个的,消受不起!” “这不是不扛了吗?那么重的苦力你怎么受得了呢?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看看现在这肚子都瘪得贴了背心,”说着她把手顺势往下滑,被小伙子把她的手甩开,二奶奶继续说,“听我说,凡事依人劝,洗了澡好吃饭去。” 说完她站起身来,向门外打了声招呼,那两个丫环又走进来,一个提了一桶热水,一个提了几块炭,顿时屋子里又热气腾腾。二奶奶对她俩说: “还是你们来吧,洗完澡去剃个头。”说完转身又对小伙,“我去看看饭准备的怎么样了,回头我在大姐房里等你。”说完她就出去了。
【四】
大奶奶的房间里掌了灯,红罗帐的搭门撩着,上面挂着银帐勾。红木茶几摆着细瓷花瓶,里面插着几只孔雀尾。屋子中间放着一张折叠式方桌,上面摆着七菜一汤,不外乎瘦肉丝肥肉片儿,糖醋排骨炸虾段儿,白菜萝卜家常菜,红椒黄瓜大虾钱儿。在桌子的周边摆着三把太师椅,小伙子背床迎门坐在中间,左边坐着大奶奶,右边坐着二奶奶,一个丫环站在大少爷的背后手里端着银酒壶,一个丫环站在桌子的下首照顾着火盆。这时屋子里温暖如春,小伙子推着高平头,黑褂子卷出白袖口,要多体面有多体面。 这时他心想:“现在只有顺水推舟,澡也洗了,头也剃了,天也黑了,人家的衣服也换了。要是这顿饭一吃,那才叫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软,与其强扭下去,不如顺着杆爬。” 只是他不明白,这家人莫名其妙,大的不像大的,小的不像小的,好像千篇一律的会缠人,不分尊卑大小似的。就拿二奶奶来说吧,当着两个丫环的面就敢动手,丫环们也都是没羞没臊,不仅坚持给他脱衣服还要坚持给他洗澡。还有那个剃头的,也是女的,长的挺俊,你剃头就剃呗,还在人家身上又是摸捏又是揉的,还叫两个丫环扶着在人家身上光着脚乱踩。 再说这桌菜,他扛一个月的大个儿也挣不来这些钱,吃饭还要在卧房里吃,两房太太陪着,两个丫环侍候着,有钱人家就是这么享受啊!他不仅没有见过,连听说都没听说过,更甭说经过。 他做了种种推测,要么这就是城里人;要么这些人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要么是自己真的失忆了,这本来就是自己的家;要么这家人已经断子绝孙,想要靠他来做种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放开了,于是安下心来,陪着她们吃喝。他本来不会喝酒,没喝几口就成了烂泥。 当他一觉醒来已经是黎明时分,晨曦透过窗帘把屋里映成紫红色,只觉得自己睡着软乎乎的床,枕着软乎乎的枕头,盖着软乎乎的棉被,怀里搂着一个软乎乎的女人。这会是谁呢?在大奶奶的房里必定是大奶奶了,昨天就没有看清她的长相,现在还看不清她是什么样子。她的头埋在他的怀里,枕着他的一只胳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条腿伸在他的两腿之间。而他的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条腿搭在她的大腿上。 自己昨天怎么就醉成了这个样子?他是怎么睡到床上来的呢?他在她身上做了些什么?而她们又在他身上做了些什么?他真的得了“失忆症”,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觉得自己的头撕裂般的疼,身子软绵绵的,浑身上下都像是通了电流。 他本想起来,不料身子被缠住了,她们认错人错到这步田地,自己是没有办法跟她们说清楚的,想起也起不来,想跑也跑不掉了,只好依旧依旧了。 可是他该叫她什么呢?做丈夫的总不能管自己的老婆叫“奶奶”吧?叫“大姐”也不行,明摆着她比自己的年岁小。要是在乡里倒很好叫,男的女的都叫“诶!”男的还管女的叫“我说!”有了孩子就叫“孩子他妈!”可是在这儿不行,大户人家有这样叫的吗?他不知道。他觉得应该叫名字,可是她们都叫什么名字呢?至少应该弄清楚大奶奶、二奶奶,还有俩个贴身丫环,免得到时候驴唇不对马嘴,把一潭浑水搅得更浑。 他只有装糊涂,“失忆”还是他刚听来的新字眼儿,是一种什么病?大概是把什么都忘了吧?这也好,就把什么都忘了,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正当他想得出神,大奶奶翻了个身,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我的小可怜儿,你醒啦?看这两个月把你折腾的,就把什么都忘了。” “我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手搭在她光滑如缎的脊背上,真不知道是梦还是醒着。 其实他记得很清楚,他是乡下人,也曾在县城读过“人之初”,只是村子里发了大水接着闹伤寒,把家底抖空了,后来爸爸死了,妈妈跟着姐姐去过日子,自己跑到外面来做苦力。实指望赚点钱养活老娘,将来娶房媳妇租两亩地过上平静的日子,没想到遇上了这桩稀奇古怪的事情。 “真的就忘得这么干净?”大奶奶又说。 “连自己的名姓都忘了。” “你姓杜啊,叫少卿。” “哦——记起来了,”他一发装糊涂。心想这才叫驴唇不对马嘴,我本姓赵,名启福,怎么叫起杜少卿来了呢?要是跟她一矫情,就又回到昨天去了,只能她说什么认什么,叫怎么着就怎么着,嘴里说: “只记得咱有一个老娘。”那是昨天把他拉来的,怎好说“忘”呢? “是啊,咱娘对人可好了,她可是从两岁就守着你,你是独根苗,那些日子没把人急死!”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又有什么用呢?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只怕连我这房太太也忘了,看你麻麻木木的我心疼……”说着她在他的怀里撒起娇来,拱得他六神无主。 赵启福终于装不下去,就势翻到她的身上……
【五】
正当小伙子上了大奶奶身,昨天给他洗澡的那个稍胖一点的丫环走进来,小伙子显得有些惊慌,大奶奶紧紧地把他搂住,使得他动也不能动,下也下不来。 那丫环端进来一盆热水,半旧的铜盆冒着热气,里面放着一条毛巾。她显得泰然自若,好像进入无人之境。大奶奶又对赵启福说: “你真的像换了个人,连如云都不认识了?吓成这样子。” “正在睡觉啊。” “怎么?真的都忘啦?给咱们铺床叠被的,有时候脱衣服穿衣服你还非她不依呢。” “哦——”又“记”起来了。这时大奶奶对丫环说: “如云,等会儿把早点端到屋里来吃。” “是的,大奶奶。”说着她低着头出去了。 “如云?”他又“记”住了一个名字。问大奶奶: “那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还用问吗?跟着大伙一起叫大奶奶不就得了吗?” “我好像爱叫你的名字。” “是的,挺亲热的。我叫杜陈丽娟,二奶奶叫杜王美玲,跟着她的那个贴身丫环叫如烟。” “哦、哦、哦——”他也全“记”起来了。 其实,名字不名字的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心里明白,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迟早他要离开的。可是现在不行,这些人就像一坛子胶水一样地把他死死地粘住,并且把他关在坛子里,盖子盖得严严的,他总不能让自己一辈子也解不开这个谜吧? 随后起来果然是如云给他穿衣服,这一下子他更跑不掉了。不一会如云又重新端进来一盆水,崭新的铜盆新毛巾,漱口盂上的牙刷蘸好了牙粉,茶几底下有痰盂给他吐漱口水。当他漱洗完毕大奶奶才由如云侍候着慢腾腾的起来,用先前那盆水洗了身子,然后洗脸漱口,这时如烟把早点端进来了。 二奶奶没来,早点也很简单,豆皮卷果子茶鸡蛋,外加一碗豆浆,只不同的是,如云、如烟各站在他和大奶奶的身后,边吃边给他俩捏肩膀。 吃了早点,由如云、如烟双双陪着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在房间里正襟危坐,左边站着小缨子,右边站着管家。旁边还有一个闺女,坐在一个鼓型的雕花木凳上。这个闺女与众不同,看上去二十二三岁,留着洋头(短发),上身穿一件淡黄色细呢子马甲,里面是蔚蓝色旗袍,脚上一双皮鞋,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看。见小伙子进来连忙站起身,彬彬有礼、斯斯文文,轻轻一点头算是半鞠躬: “表哥起来了?这儿坐吧。”说着去挪那个鼓凳。 小伙子有点慌了手脚:“啊,不不,你坐你坐。” “自家人哪来的这么多礼行?”老太太说,“不在一张桌子上争嘴吃这才几天?” “哦,”小伙子又“记”住了,可是不敢说话,他犹如掉进一个黑洞里,尽管四周都有光亮,可是他谁也看不见。他转口喊了老太太一声,“娘!” 那个管家挺有眼里见儿,连忙搬来一把椅子让大少爷坐。大少爷坐在了老太太的膝边,和昨天完全是两个样子。这时老太太满面红光,显得十分喜庆,看去不过五十岁,大卷的盘头垂在脑后,上面插着嵌翠的金簪子。正所谓“人配衣服马配鞍”,小伙子这时又标致又帅气,端正的五官精神焕发,白皙的脸皮透着绯红,上身一件青缎子起暗花的薄棉袄,白袖口卷的高高的,下身一条青哔叽便服式的裤子,脚上一双白边千层底礼服呢的尖口鞋。他的腰板坐得挺直,略显有些拘谨,浓浓的眉毛微颦着,大大的眼睛下望着,漂亮的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使得如云、如烟呆呆地看着,那位表妹也不时投过来爱慕的眼光。 老太太拉起了小伙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膝头上,不住地摩挲着,爱抚之心溢于言表: “昨天晚上睡好了吗?” “睡得像头死猪。”如云在心里接过茬,其实昨天是她把大少爷放到床上的,可是她嘴里没出声。 “一觉睡到大天亮。”小伙子说。 “吃的还可以吧?”老太太又问。 “如狼似虎,”那丫头又在心里犯嘀咕,“还没问他今天早晨都干了些什么?!” “比在外边吃的强多了。”小伙子只能模棱两可。 “听说你把什么都忘了?这不是让刀子挖去了娘的心。” “儿子不孝。” “噗哧”一声如云笑出声来。老太太鼓了她一眼,很严厉: “你笑什么?你!” “我笑小缨子,做鬼脸,大概是在屋里呆不住了。”她扯个谎。 “去去去,都给我滚出去,别在屋里给我捣乱。” 三个丫环被赶出房间,管家也跟着出去了,屋里只留下娘儿俩和表妹,老太太对小伙子说: “我儿平日挺子本(安稳、老实、守规矩)的,从来没有发过犟脾气,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你这一走不要紧,家里的天都塌啦,大丫头(丽娟)差一点没上吊,小缨子差一点没蹦河,只有我这一个老太婆,出了人命可怎么得了啊!你爹死得早,从小看得娇,说什么是什么,要什么给什么,可是没有想到……”老太太说着伤感起来,小伙子安慰道: “娘!我再不走了,从今以后一步也不离开娘。” 老太太用手绢擦了擦眼泪,继续说: “这就对了,虽说老娘在,可你是家里的主心骨,今后这个家你要撑起来,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和这么多人,今后不靠你又靠谁去?” “是的,娘,我全‘记’住了。”
【六】
说了一会闲话小伙子从老太太屋里出来,这时丫环都不在,那个表妹跟着走出来。看来她不大爱说话,更不像如云和如烟她们贼眉鼠眼的,只顾低着头走路。她把手里的书卷起来,轻轻地拍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他俩好像无话可说,“在一张桌子上争嘴吃这才几天?”可是他们谁也不认识谁。他该问问她叫什么名字?是中表还是姨表?是在这里常住还是来玩的?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这家里的“主人”,可是仔细一想不能问,他不能在所有人的面前都表现出“失忆”,尤其是这个表妹,看她稳重端庄,是个有学问的,在这院里他举目无亲,不能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他俩默默地走着,表妹把他带进一个小花园。 “表哥是想回房里休息呢?还是想在外面走走?” “哪里是我的房啊。”小伙子心里想,大奶奶那里不是他去的地方,到现在一切都还蒙在鼓里,到一块儿也没话说。而二奶奶火辣辣的性子,还没说话就先动手,看来他无处可去。 “就在外面走走吧。”他对表妹说。 这一天天气晴好,虽然已是初冬,但太阳和煦、微风轻轻拂过,暖洋洋的分外宜人。 小花园很简单,靠后墙有一座石砌的假山,青苔已经干枯了,水池也干了水。靠水池的左边有一个六角小凉亭,修在六角的高台子上,三方有台阶,亭子的中间有一张石砌的小圆桌,周围有四个鼓型石凳。在水池的右边种着几棵石榴树,还挂着硕大的石榴,石榴树下散散落落摆放着几盆菊花。 “就在这坐坐吧,”表妹掏出手绢掸了掸池边,“难得这么好的太阳。” “好吧。” 他二人坐下来,小伙子打量了一下周围,心里想:“这个院里简直像个鬼宅,要说有人就像过队伍,要说无人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两个丫环也不知到哪去了,他和表妹的尴尬连个打岔的人都没有。 “表哥对这里好像也很陌生。”表妹终于打破了僵局,也许是他好奇的目光引出了她的话来。 “哦,是是……哦,不……我在看这石榴,都长这么大了还挂着。” 表妹笑了笑,但没出声,心想你这个不孝的“儿子”恐怕这辈子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过了一会表妹问道: “表哥在外面没有受过重伤吧?” “哦,没有。” “照理说不会把什么都忘了。” “怎么才会把什么都忘了呢?” “主要是脑部受了重伤,比如从高处跌下来,或是让什么重东西撞了,当时昏迷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就把什么都忘了。” “表妹知道的真不少。”他从表妹的手里接过来那本书,只不过是缓解气氛,翻了翻又还给她。他想制造话题,可是偏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听表妹说: “我本来是学医的,这种病叫‘失忆症’。” “哦——治不好了吗?” “也不见得,这种病分间歇性和选择性,也有轻度失忆和完全失忆,现在还不知表哥属于哪种情况。” “这么说我没有希望了?” “请表哥放心,我会留心观察的,就表哥的聪明机智来看,我相信会好起来的。” “可现在眼前黑咕隆咚,看见谁都不认识。” “到现在一个也没认出来吗?” “也不,大表嫂、二表嫂,如云、如烟、小缨子……” “已经记起不少了么。” “比如管家,就不知道姓何名谁?” “管家恰恰姓何。” “哦,又如表妹你……” 表妹又笑了笑,很腼腆,看去很好看:“我没什么好记的,还算不上家里的人。老太太姓尹,是我的亲姑妈,我叫尹玉婷,娘死得早,跟你舅舅长大的,没有你小时候看得那么娇。” “哦,这么说我们是姑舅表亲。”管他是什么亲,反正谁也挨不着谁。 中午饭在老太太屋里吃,乌木的八仙桌刚满一席,上席上首是老太太,下首是小伙子,上陪席是表妹尹玉婷和小姨子陈丽娇,下陪席是何大管家和陈丽娟的表哥解懋诚,下席则是两位太太,阵容可谓齐整。老太太说:“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大家都随便坐。”这还随便啊?!小伙子心想。 餐桌上少不了山珍海味,老太太又说:“给少卿压压惊。”谁知道这顿饭越压越惊。
【七】
这顿饭推杯换盏折腾了一个中午,三个丫环跑进跑出,小伙子被灌得差不多了。老太太熬不过年轻人,说了声:“你们接着玩吧”就回到卧房休息去了,接着何管家陪着下去,老太太偏喊表妹尹玉婷陪着回房。不一会大奶奶陈丽娟和她的表哥解懋诚也先后下席,餐桌上只剩下了二奶奶王美玲和小姨子陈丽娇,这时二奶奶和小姨子都喊划拳。小伙子一再说不会,可是她们偏说他比谁划得都好。她二人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如云和如烟也参合进来,小翠儿端进来两盘新菜,小缨子围着桌边斟酒。小伙子一再说:“喝不得了,喝不得了”,二奶奶却说:“我还不知道你的海量?”…… 就这样,小伙子只觉得天昏地转,浑身直发冷,血往头上冲,身子就如在半天云里飘。他从来没喝过酒,可是她们都说他还没喝到一半,她们真把他当成了“大少爷”,而他自己也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眼睛也直了,舌头也短了,手脚也没守没管了,就像那不倒翁,在她们中间乱晃悠…… 他终于败下阵来,由两个丫环搀扶着回房休息。一觉醒来已经是深更半夜,心里仍往上翻,脑壳像炸裂,喉咙升起了火,只觉得口干舌燥,喊了一声“水”,端水过来的却是小缨子,床边上坐着如云。 屋里点着灯,升了一盆炭火,显得很暖和。小缨子上身一件紫缎子大菊花的贴身小棉袄,下身一条薄棉裤,走上前来露出了圆滚滚的两条小胳膊。这两条胳膊又白又嫩,活像两截白莲藕,中午斟酒的时候小伙子云里雾里就想捏她,可是奈着二奶奶和小姨子的面,没有伸手,现在她的衣服更单薄了,胳膊露出的更多了,可是他的酒劲也过去的差不多了。 他接过水来咕咚咕咚喝个干净,还想要,小缨子又去倒水,如云坐在床头,小伙子问她: “我这是在哪啊?” “我和如烟的房间哪。” “我怎么在这儿?” “吐的一塌糊涂不在这在哪?” 小伙子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又问: “怎么把我弄进来的?” 如云说:“还问了,老太太没把我们刮死,连陈姨都骂了。” “为什么?” “还不是为你装醉,平时喝起来没完没了,昨天怎么还没喝就装赖?” 小缨子端过水来也说: “老太太守了你大半夜,走了把我留在这儿,说你不醒不准我们两个睡觉。” “有你什么事?” “还不是给你们斟酒来着?” 如云说:“其实啊,这都是老太太心上的一块肉。” 屋子里有两张床,如云和如烟各一张,如烟昨晚去陪二奶奶,小伙子就睡在了如烟的床上。这时他酒醒了,如云松了一口气,宽衣解带就要钻被窝。小伙子说: “你怎么在这睡?” 如云说:“不在这睡在哪睡?” “睡你的床去。”“你想跟小缨子一块儿睡啊?还得问声老太太。” “我回我的房里去睡。”说着他就要起来,如云一把将他摁住: “得了吧你!哪里是你的位置?”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嘴里却这么说,“你还懂不懂心疼人?这深更半夜的,哪个奶奶睡得热乎乎的为你去揭冷被窝?” “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再说了,这半夜三更的,你从这屋里走出去,让老太太知道了可就有好看的了,要是受了点凉,我和小缨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时小缨子也说: “算了吧大少爷,这个院里谁不知道?等有一天如云姐姐开了脸,我们都该喊三奶奶了。” 小伙子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个院里都怎么啦?说起来他有两房太太,可是怎么睡在丫环的房里?于是他没好气地对小缨子说: “我要是想把你收成姨太太呢?” “唉呦,我可不敢,这院里轮得到谁也论不到我的头上。” 如云却说:“那好,我天天给你们铺床叠被。” “好,就这么说,”小伙子转对小缨子,“小缨子,你过来,今天就跟我睡,让如云滚到那张床上去。” “好,就这么办。”如云像是一点也不生气,可是小缨子一溜烟地跑掉了。 这一晚他再也睡不着,只觉的头晕身子软。天都大亮了,他躺在床上懒得起来。老太太和表妹来看过他,大奶奶二奶奶也都来过,小姨子一进门就打哈哈: “姐夫太不够意思,轮到我赢了你就醉了,你记住,欠我一大杯。” 屋子里就像走马灯,来的人嘘寒问暖,好像他害了一场大病。  
【八】
小伙子真的害了一场大病,不过是心病。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圈套,可又不知道是什么圈套,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可又抵挡不住她们的纠缠。他整天处在女人堆里,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有乐的,还请来过唱小曲的:没过几天他把打牌也学会了,整天和二奶奶、小姨子混在牌桌上;要想休息有如云和如烟陪着;要想玩闹有小翠和小缨子逗他开心,她俩一个过分精灵,一个憨厚的有点傻,过分精灵的使他放纵,傻乎乎的又使他怜惜。 热闹非凡的日子没过多久,渐渐地平静下来。大奶奶看去对他很冷淡,二奶奶除了牌桌上就见不着人,倒是小姨子对他体贴温柔,也许是他对小缨子有过一句气话,如云和如烟对他也不即不离。 他感到虚无飘渺,无所适从,不过吃的好睡的香,倒养足了一个好身子骨。 没出一个月,他养得满面红光,本来身子骨就棒,现在更硬朗了。清晨起来何大管家又教他几手拳脚,身子就像一头小牛。 一天上午老太太说要给他上人寿保险,由何大管家和如云陪着,先到医院检查身体。到医院一检查任病没有,身体十分健康,拿到证明到保险公司保到八十岁。总保金是五千两黄金,第一年交黄金百两,以后每年交五十两,交四十年,中途要是死亡可以拿到足额保金。 赵启福根本不懂得这些事,只是跟着大管家走,让他做啥他就做啥。一路上只在盘算,进了杜家一个多月了,整天价吃喝玩乐,被关在院子里不能出来,心里惦记着老娘,怎么能够提出来去看看呢?好不容易出来遛遛,可是也两眼一抹黑。这些地方他从没来过,天津虽然是大埠头,可他走的地方格外清静,周围似乎都是有钱人家,除了深宅大院就是高楼瓦房,街上可以看见外国警察。他有几次想遛掉,但是遛不掉,除了如云像一贴膏药一样地贴在身上,身后头好像还有两个人跟梢的,一男一女,他稍微脚步一放慢,那个男的就跟上来,他只好又回去,让如云摽着膀子。在回来的路上他遇见了一个熟人,在一起抗过大包的,见了他非常惊喜,走上前来喊了一声:“赵大哥,今天怎么在这儿遇见你了?”,赵启福刚想上前讲话,被何管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赵启福只好装作不认识又退了回来。 赵启福知道他无论如何缠不过这些人,也斗不过这些人,只好百依百顺,大家一块儿装糊涂,要说物质上他得到了享受,精神上也够难受的。 回来以后有大奶奶和小缨子接着,然后去见老太太。老太太听说儿子身体倍儿棒非常高兴,拉着他的手说长道短,只是不提保险的事。小伙子心里犯嘀咕:这“保险”是个嘛东西? 在老太太屋里坐了一会离吃饭的时间也差不离了,他回到了如云的房间,这些日子大奶奶没有让如云侍侯,听说由小翠替了她,那家伙非常会来事,把大奶奶侍侯得溜溜转,这样如云就抽出身来专门侍侯大少爷。 吃了午饭二奶奶又张罗着打牌,反正大少爷只赢不输,赢的钱也没处放,更别想拿来给娘寄几个,统统由如云保管。 如云对大少爷更体贴了,可以说到了鞠躬尽瘁的地步,只是和大奶奶一样,至于他喜欢谁不喜欢谁从不干涉。 房间里空着一张床,如烟经常回来,一回来就缠住大少爷不放,嘴里还不三不四地瞎胡说,比如云更能诱惑人。 一天如烟回来坐在大少爷身边,嘴里磕着五香瓜子,磕了一颗要用嘴喂他,小伙子坐到另一张床上去。如烟把一颗瓜子丢进嘴里,嘴角一瞥瓜子壳便吐出来,紧接着朝着大少爷的脸上一吐,那颗瓜子仁不偏不斜恰恰贴到他的嘴唇上。他吐出瓜子仁站起身来,刚准备出门被小翠堵住,把他推到床上,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一来一往地和如烟吐接瓜子仁玩…… 转瞬过了春节,小伙子觉得自己的身子骨不如从前了,何大管家也停止了教他武艺,但缠住他的女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勤,而且花样百出,不可尽述。
【九】
小伙子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事,一天如云和小翠都来了,又是搂抱又是亲嘴的,小伙子有点招架不住。到了晚上两个人又要在一张床上睡,睡到半夜小伙子偷偷爬起来,趁她俩睡熟遛出门外。 这时月牙偏西,把房屋照出一片片阴影,他走进阴影,蹑手蹑脚地遛到了小花园。这时天青气朗,和风轻拂,使他感到心情舒爽,心想这时要是真的能有一个人和他终日厮守该有多好?不说下地种田纺线织布,就说这晚上,在一起说说心里话,亲亲密密地也像户人家,可是现在,除了胡闹还是胡闹。一阵凉风吹过来,他暗暗滴下几滴眼泪。现在又该到哪去呢? 大奶奶是他的老婆,刚来的第一天他是在她床上睡的,也许当时还有一些嫌隙未消,他俩还像一对夫妻,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去过她那里,这时回到她的房里也是应该的。 他又沿着阴影慢慢遛,他知道如云和小翠正在找他,以前有过几次,他头脚迈出屋子,如云后脚就跟出来,使他哪也去不成,这时要是让她俩找着,准会被逮回去,逮回去更没有好受的。 想着想着来到了大奶奶的房门口,房门紧闭着,他推了推门,没推动,只听屋里有人说话,男的似乎是表哥解懋诚的声音,女的不时发出如云和小翠一般的呻吟声。他知道屋里在做什么事情,知道自己走错了地方,有心敲门,一想不对,“未必有谁半夜三更为你揭冷被窝?”如云的声音似乎在他的耳边回响。这个门不能敲,到如今这个院里对他来说连个可钻的地缝儿都没有,万一敲开门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反正是假戏真做,就顺杆爬吧。 他实在没地方去,沿路走回来,走着走着走到了表妹尹玉婷的房门口。他犹豫了一会,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 屋里的声音显得惊慌,未必表妹屋里也有人?要是那样他真的走投无路了。 “是我。”他轻轻的试探着回答。 不一会房门打开了,开门的是表妹尹玉婷,她正睡眼惺忪地系大襟嘴上的襻子,见表哥来十分惊讶。屋里没点灯,月光正对着窗户,把房屋照得通亮,小伙子出溜一下钻进屋里,背依房门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尹玉婷问他: “怎么啦,表哥?” “让我站一会儿。” “出了什么事情?”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坐下来慢慢说。” 小伙子坐下来,尹玉婷给他倒了一杯水,小伙子端着杯子,停了一会儿怯生生地说: “现在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其实我不是你表哥,我知道这个院里只能和你说说心里话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我又怕……” “别怕,你既然这么信任我,我也不会伤害你。” 小伙子说道:“我叫赵启福,和杜家毫无关系,只是老太太错认了我,我越解释越糊涂,只能将错就错……” “哦,哦,”尹玉婷显得更加惊讶,“这个我可不知道……” “老太太说我俩从小在一张桌子上争嘴吃,我可从来不记得你。” “小时候的事了,谁还记得那么清楚?” “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姓尹,是不是真的是老太太的亲侄女,反正我糊里糊涂地喊你,你就糊里糊涂地答应……” “有什么不对吗?”“现在我把真情实况告诉你了,你该怎么对待我呢?” “你是不是怕我把今天的话说出去?我想我不会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院里的人,对这个院里的很多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我觉得这个院里的人乱七八糟,不像一户人家,可又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样待我?” “不过我提醒你,当节制的还是节制。依我看你够检点的了,一个男人嘛,扎在女人堆里哪有坐怀不乱的?你说你只读过三年书,没有读过洋学,我在国外也是学医的,对社会上的很多事情也是两眼一抹黑。”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今天对我说的话再不要对别人说了,和我也尽量少来往,一切顺其自然,我想车到山前必有路的。” 小伙子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对尹玉婷一个人说,他不觉得后悔,只觉得吐了一口气,在这人世间还是有人了解他的,至少他不是一个贪淫好色的大流氓。 话说到这里他想回去了,尹玉婷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说: “现在离天亮还早,你又到哪去呢?我看你就在这睡一会儿吧?” “合适吗?”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在丫环房里可以睡,在表妹屋里就不可以睡吗?让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 “那你呢?” “我昨晚睡的早,坐会儿看看书天就亮了。”
【十】
从表妹屋里出来太阳已经升的很高,小伙子忧心忡忡,出门没走几步如云果然找了来,没好气地对他说: “怎么跑到尹小姐这来了?” “不能来吗?” “我也没说不能来,只是三更半夜的人不见了,你知道人家多着急!” “我看你们都睡的着呼呼的。” “就是想尹小姐也应该招呼一声,人家可是有学问的。” “难道我就不能向表妹请教学问?” “得了吧你,请教什么学问?你那仨瓜俩枣我还不知道,就会在我们姐妹身上做文章。” “我说的是真的。” “什么蒸的煮的,还不随便你?生的熟的也随便你,这么多人陪着你还不知足?打起尹小姐的主意来了。” “好了好了,又说到一边去了,该给老太太请安去了。” 老太太对“儿子”似乎也越来越冷淡。 “我看这样吧,”老太太说,“以后早晨也不要到我这来了,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小缨子端过来一杯茶,朝他笑了笑,他感到小缨子还是老样子,不像她们都变了,老太太似乎再不关心儿子,大奶奶根本不像老婆,二奶奶一晃几天不打照面,如云反而成了管他的,小翠和陈丽娇倒像这家里的主人,只有小缨子没心没肺的,见了他仍然是一脸憨笑。小伙子朝她笑了笑,茶也没喝就出来了,一出门碰见了解懋诚,一脸的奸诈,他对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昨晚的事他心里还窝着火。他是因为他而出走的,照理说他应该避讳点,可是他反而肆无忌惮。这都是怎么回事啊!小伙子越想越不明白。 他和如云回到了房间,早点已经准备好了,他漱洗完毕吃了早点,如云对他的殷勤胜过当初。 吃了早点二奶奶再不张罗打牌,何大管家也不教他练武,那几个吹拉弹唱的再没见到人影儿,他还真没有什么学问可请教,就这样终日里无所事事。心中郁郁不乐,想到外面走走,除了后花园再没地方去。照理说春天来了,花园里应该长满花草,可这时比他来时还荒凉。 他无精打采胡乱走着,周围没有一个人,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可是他的心比冰还要冷。他想起了老娘和姐姐,还有那几个天真活泼的小外甥,照这样下去恐怕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他们了。 他在假山池边坐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如云坐在了他的身边。 她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显得十分亲切,小伙子只管低头想心思,也没去理她,过了一会儿如云对他说: “大少爷,还有什么闷闷不乐呢?这样的日子难道你还不满足吗?不是我也来挑拨你和大奶奶的感情,她和表哥的关系非同一般,又是老太太的干儿子。上次小缨子多了一句嘴,害的你吃了那么大的苦,今天你也看到了,咱家里除了老太太就是大奶奶,大家都一条心地捧着你,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何必把姓解的放在心上呢?” “我把大奶奶也没放心上。” “这就对了,有我就够了。大奶奶和老太太都喜欢我心细,特地把我抽出来侍侯你,你要明白她们的苦心。我就是怕你不乐,让几个姐妹都来陪你,你也应该明白我的苦心。” “你们的苦心都过了头。” “只要你受用,我还有什么话说呢?有很多事情我现在还瞒着老太太和大奶奶,二奶奶也不知道,都是为了你高兴。” “我真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怎样才高兴的起来。” “你只管养好身子,咱家的事不要你操半文钱的心,主事的有老太太,管家的有大奶奶,侍侯好你的有我,还有那么多姐妹陪你开心,你还想要什么呢?” “我想到外面走走。” “这事大家都知道。老太太也说了,现在外面的时局很乱,像咱们这样有体面的人家不便到外面乱跑。其实家里都有了,到外面也不过吃喝嫖赌,你是老实人,咱家的家底再厚也经不起你几折腾。在家里要什么有什么,何必到外面去乱闯?你要是想听小曲,明天跟老太太说说,再把那帮人请了来。” “你们好像都是编好了,一套一套的,说的做的严丝合缝。” 正在这时小缨子走进花园,如云向她招了招手: “小缨子你过来,陪大少爷坐会儿,我正有点事情要到老太太那里去一趟,顺便给你说一声。”   
【十一】
如云走了,小缨子坐在他身边,他觉得心里舒坦些了,如云对他再好他总觉得她是魔鬼。他很喜欢小缨子,他和如云她们在一起整天价瞎胡闹,弄不好就被她们折腾个半死,从来没有什么知情达理的话好说。尹玉婷有知有识,说话也是模棱两可。小缨子看去憨憨厚厚,不像个挑事拨非的人,但是他的年纪太小,能和她说些什么呢?他拉起了她的小手,肉滚滚的,顺手捋开了她的袖子,露出了一截白莲藕。他抚摸着她洁白细嫩的小胳膊,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细心玩赏着,心里升腾起一种情感,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小时候邻居有个小玉,他们一起给家里人送饭,一起在田里捡麦穗,玩得挺好的,可是后来他到县里读书,家里出了灾荒,她爸爸把她嫁给了一个有钱人家,从此他再没有见过小玉,分手的时候她大概也是小缨子这个年纪吧?于是他问小缨子: “你今年多大了?” “唉呦,大少爷,怎么今天想起问我的岁数来了?” “未必也是我忘了?” “我今年三十啦。” “啊?!” “倒过来数啊!” 说着她偏过头来,黑眼球滚到眼角上,小圆嘴半张着,鼻翅扇动了两下,显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那形象实在可爱。 小伙子情不自禁把他搂在怀里,扳过她的脸,他真想亲亲她,可是他没亲,他的嘴唇沾过那些女人的皮肤,他觉得不应该再碰小缨子。一时又想起了小玉,不由得内心冲动流下泪来。 小缨子用食指摸着他的眼角,顺着眼泪往下滑: “您哭了?大少爷也哭啊!” “哦,没,没有。”他坐直身子,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内心实在控制不住淳朴的感情。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能放他出去?别说心里话,就是他的真情实况又能向谁讲呢? 他站起来,假如现在地上有个地缝他肯定会钻进去,可是他只有如云她们那个魔窟。 小伙子的闷闷不乐并没有引起任何人关心,如云她们几个反而变本加厉。她们认为他得不到满足,甚至喊来小缨子侍候,有时候演连床好戏,有时候白天晚上连轴转,她们对他的放纵无不用其极。他越反抗就越厉害,使得小伙子动都不能动了,就由她们反宾为主。天气渐渐地热了,他甚至连穿衣服的空隙都没有。他渐渐感到身体不支,她们就给他吃些补药,有时他感到上气不接下气,可看上去身子骨还是很硬朗,身上的肌肉也结结实实,脸上的气色似乎是回光返照,有红似白的。尹玉婷也给他检查过几次身体,一点毛病都检查不出来。 这一年的六月,天气闷热,她们把他放在一间大房子里,房里只有两张床,一张摆在中间,一张摆在角落里。几天来都是陈丽娇、如烟、如云和小翠“侍候”,仿佛在轮班。这天天快亮的时候小伙子已经奄奄一息,气如悬丝,体内流出来的东西都是血,可是小翠还要动手。如云拦阻道: “算了吧,我看他已经不行了。” 这时如烟和陈丽娇睡醒了,从床上爬起来,如烟看了看小伙子对如云说: “你们两个真行,怎么就没死在我手里呢?” 陈丽娇接着说: “死在谁手里都一样,反正活不成了。”说完转对如云,“你们两个先给他洗洗,穿好衣服,一切都办利索点,我去告诉大姐和咱妈。” 不一会陈丽娟走进来,她紧锁眉头,一脸的杀气,走近赵启福说: “你终于还是败在我们手里了?我看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能逃得过这一劫的。”说完转对如云她们,“你们都出去吧,这些日子把你们辛苦了。” 如云、如烟和小翠都出去了,不一会老太太走进来,她一脸的喜色,走进小伙子对他说: “赵启福,你不是到处打听是怎么回事吗?现在实话告诉你吧,明年今天是你的周年,所以今天让你死个明白。现在的男人都贪淫好色,有钱无钱喜欢嫖妓院,你不是也天天闹着要出去吗?所以我们把妓院给你开在家里,不接外人只接你一个。你不过是我们选中的一个靶子,其实我们都不姓杜,也没有那么大的财产,这所院子是赁来的,每年转一个地方,一年一个靶子。只是你太犟,一开头就犟,害得我们为你伤了不少脑筋,要是你一开始就能顺着我们,我们早就转走了,何必费这么大功夫?现在请你上路,不过你放心,我们知道你还有一个老娘,我们会以货场的名义给你的老娘寄点钱去,顺便报个信,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说完了她摸了摸赵启福的脸,假惺惺地说了一句,“唉,也怪可怜的。”  
【十二】
原来这是一帮妓女,她们不接嫖客,专门吃保险公司。她们集体行动,每年转一个地方,上一站从杭州来,下一站准备去重庆,胆子越来越大,保金越来越高。她们有严格的纪律,不仅赵启福不能出门,除了老太太尹氏和何大管家以外其他人一律不准出门。外勤人员不准进来,有什么事情由何大管家、大奶奶和二奶奶接着,如云只能作联络或是随从。她们的机构健全,除了戏班子以外什么都有。人员关系是随机安排的,解懋诚是名副其实的嫖客,跟了她们一年多,花重金专包大奶奶陈丽娟,所以他的行动自由。陈丽娇和陈丽娟根本不是姐妹,只有尹玉婷是老鸨子尹氏的亲侄女。 门外走进来何大管家,他的手里拿了一根绳子,和老太太轻轻拴住赵启福的胳膊。赵启福动都不能动了,他躺在床上倒气,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此时他的心里非常明白,就这样死了,等他看出她们的圈套已经迟了,娘和姐姐再也见不着了,可是不迟又有什么办法,谁来搭救他呢? 这时陈丽娟从身上掏出一张绵纸,这种纸很薄很软,筋力很强,又比较透气,只要铺在脸上喷上一口水,那纸就会按照人脸的轮廓包得严严的,不会马上毙死,而是慢慢地断气,到时候不会留下丝毫被害的痕迹,而且百验不得其果。没出一年一个强壮的小伙子突然暴死,那五千两黄金就到手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院子里也是一片死寂。赵启福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看着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正在这时解懋诚闯进来,他的手里端着一把手枪,对准了何大管家: “不许动!你们谁都别动!”他向他们大喊两声。 紧接着尹玉婷跑进来,她的怀里抱着一个橡皮枕头,上面接着一根管子,跑到赵启福的面前揭开了他脸上的绵纸,给他戴上了输氧面罩。陈丽娟惊诧地问解懋诚: “懋诚?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何大管家想要挣扎,解懋诚用枪对着他,对门外喊了一声:“来人!”随即走进来两个端长枪的警察把住门口,解懋诚这才对陈丽娟等人说: “今天我也要对你们说个明白,我是保险公司的侦探,尹小姐是保险公司的医生。在杭州我们就盯上你们了,上一次我跟了你们半年多,只是你们心里太鬼,到时候把我支开,没有拿到你们的证据。为此我又跟了你们到天津,这次证据确凿,你们的末日到了。” “啊!……”陈丽娟大叫一声晕眩过去。 尹氏说:“算我瞎了眼睛,认了一个干儿子,没认出是个吃里爬外的。玉婷,你不该这样对待姑妈。” 尹玉婷说:“你们这事做的也太缺德了,硬朗朗的一个小伙子,不出一年就被你们活活整死。你们采用了很多邪术使人的身躯不受损伤,而内里却被你们掏空。为了不生孩子,你们不惜让妓女冒生命危险服用轻粉,到时候不仅对死者一点毛病验不出来,而且不会留下任何后患,这样你们就可以拿到足额保金。但是你们没有想到,伤天害理总会有头的,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你们所有的残忍手段,成为你们灭亡的有力证据。” 尹老鸨子听完大喊一声:“有你们的!罢罢,今天我算栽在你们手里!”说完她向后退了一步,一头撞在窗口的棱角上,只听砰的一声脑骨迸裂,溢出鲜血,倒在地上弹动了几下死去。 这时大门外跑进来几个军警,顿时院子里炸开了锅,他们个个端着长枪,把妓女们都赶到了一间大房子里,紧接着跑进来几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她们抬着担架,把小伙子抬上了大门外的一辆救护汽车…… 半年以后小伙子出院了,他领到了尹氏投保的那一百两黄金,除去住院花销还有九十余两,从此在天津卫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的人影儿。后来听说他带走了一个小丫环,想必就是小缨子了。 第二年开春,枪毙何大管家和陈丽娟的时候,天津卫的很多人都去看。那时的刽子手改用了洋枪,他们穿着红坎肩,头上扎着红头巾,上面却戴着一顶大盖帽,下身一条黑裤子,脚上一双云头布底黑布鞋,不伦不类。这些刽子手们要是恨那被杀的,就用“臭子(弹)”打那人。那时刚由砍头转枪毙,兴打脑壳不点心,“臭子”就是把子弹头磨热了,据说打在脑壳上可以把脑盖打飞。 枪毙的时间到了,何大管家满不在乎地回头对刽子手说: “喂,兄弟!咱俩平无冤素无仇,我这辈子是缺德透顶了,你可别缺德,要给你的子孙后代积点德,给咱来颗‘冷子儿’怎么样?” “好吧,”那刽子手阴笑着说,“就给你来颗‘冷子儿’。” 说着他拿着一颗子弹在鞋底上磨呀蹭呀,摩擦了老半天才装进枪膛,结果把何大管家的脑袋打出一片红光,倒下去只剩下了一个下巴……(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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