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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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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18 11:40:0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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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八十年代初期,我还是一个小青年,住在我二姐家。一天,姐姐从外面回来,告诉我:“咱妹妹病了,有半个多月了,去了好几个医院,也没看好。上午咱母亲来这里,你上图书馆了,没在家。找我和她去找台西三路老嬷嬷(她是个孤老太太我上中学时,吓着啦,就是找她看好的。她很有本事,前面发表的《森林记》我以写过了)看看,是不是有别的事。”  我问:“看了吗?”  “看了。”姐边忙着做晚上饭,边回我的问话。  我问姐:“是怎么啦?”  姐回道:“是这么回事。”姐炒好了菜,熥上了馒头,坐在我的对面说道:“老嬷嬷说,大概有二十多天以前的一个早晨,咱妹妹去上班,出门走了没几步,一脚踢在一块大石头上,她当时也没说什么、也没道歉,还说了些难听的,还骂了好几句。”  我问:“踢块石头,骂几句怎么啦?”  姐说道:“咱妹妹也说,当时脚痛得难受,就骂了句哑巴石头没长眼,也不会说话。也不知是谁缺德?弄在咱家门口不远处,早晨上班,她急着走道,也没抬头看,挺大块石头,有咱家板凳那么大。实实在在的就是一脚,痛得她当时蹲在那里,老半天没敢动。老嬷嬷说,那表面上看是个石头,其实是撞着女 啦!那是个女 鬼 在那里,就跟她不算完了。上午咱母亲领她来,我看咱妹妹的脸也很吓人,不象个正病。”  我问:“这样怎么办呀?”  我姐把饭拾掇到圆桌上,这时,我姐夫也下班了,外甥女也写好了作业,我们一起围着桌子吃着饭。  姐姐接着说:“老嬷嬷给她做了法,说回家送送,向人家说个好话,道个谦就行了,说不出一个星期就好啦。”  当天夜晚,我做了个梦,梦见在我家后门大院里,出门不几步,有块石头,大如板凳。这时就听有人喊:“女 鬼 出来了,快撵呀!”  我急忙从屋里蹿出来,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白衣服,披头散发而且还是满头白发的女 鬼 ,就站在石头边。我心里很生气,心想:就是你,折腾人。顺手拿过门外墙边的一把大扫帚,跑过去撵着打。这时侯很奇怪;扫帚总是飘飘乎乎的,甚至连我人也飘飘乎乎的,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我怎么打也打不着她。而且,怎么使劲,扫帚也是缓慢地落下,任凭我咬着牙使劲,但四肢就像突然失灵了,怎么也用不上劲。腿也是,怎么使劲也抬不起来,就差几步,就是撵不上那个女 鬼 。  突然我一使劲,身上恢复了正常,大步跑了上去,扫帚抡圆了朝着女 鬼 打过去。打上啦,她左躲右闪,最后飘飘地逃走了。  我也醒了,想起刚才的梦,还清清楚楚。吃完了饭,我把刚才的梦讲给姐听了。  我说:“姐,你看着吧!咱妹妹保险她好了。不信,你有时间去落阳路咱母亲那里看看吧。”  第二天,我母亲来了,她来中山路给我妹妹的孩子买东西,顺便和我姐说一声,没用一个星期,才两三天哪,你妹妹就好了。老嬷嬷真有本事!我白天去图书馆了,晚上回来,我姐和我说的。  过了些天,我回家看了一趟,朝着大院子的后门口的不远处,是有一块大石头,和我梦中的大小,样子、位置一模一样,就是没有梦中的 鬼 。  我把它弄到墙根,别再磕着别人,也别在让别人撞着 鬼 。我心里祷告着,嘴上说了一些好话,完事,我就回家了。
(二)
小时侯,我们院里有个老醉汉,六十多岁,是个理发匠。他是见酒就喝,喝了就醉,醉了就站在他家门口骂大街。人们都是老邻老居,都知道他,没人往心里去,也没人搭理他,该忙什么的忙什么。就连他的老婆、孩子来回的接水、倒水,买东西做饭,都顺他眼前过,就跟没看着一样,大家都习惯啦。常了,不光我们院,就连周围院的人都管他叫‘老醉汉’,他的真名叫什么,大家早都忘了,只记得他姓刘,平常人们见了他都叫他老醉汉,他也习惯的答应。  老醉汉在解放以前,他开了个理发店,发了点才,接着又和人和伙开了个气车行,后来就抽上了大烟,和他老婆一块抽,很快就把店面抽垮了,接着又抽的倾家荡产。最后,没办法就卖孩子,他生有十三个孩子,卖得只剩下了最小的一女、一儿,多亏赶上了解放,不然,这俩也保不住。  小时侯,我到他家去找他儿子玩,看到他右胳膊上有两个很大的包,我回家问我爸爸。我爸爸说,他那是当年没钱抽大烟了,扎麻粉扎的。他老婆,据大人说,年轻时可漂亮了!怎么个漂亮法?这么跟你说吧,他闺女那年二十八岁,有三个孩子了,到我家去玩,人好看的我都看不够,姐长姐短的总是围着她转。  心想:我长大了找媳妇就找这样的。现在想想,有多傻呀!可那时候小,不知道害羞。就长这样,大人们还说,她比起她妈年轻时差远啦!  那年初夏,老醉汉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回家又躺了一个多月,后来不行了。那天早晨,他老婆到我家叫我母亲说:“你婶子,老醉汉看样子不行了,要咽气。你去帮我给他把送老的衣服穿上,别让他光着走。”  我不顾大人的反对,前面我母亲她们刚走,后面我也偷着跑过去,避在门外悄悄地看。屋里,我母亲帮着他老婆,给他穿送老的衣服,听他老婆,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哭,他还宽慰他老婆哪,不过他那时侯,舌头都直了,就像哑巴用喉头学说话一样,不是很清楚,直直的。他说道:“你哭什么?不要紧!我要是不行了,你和孩子好上过日子。”后来,他死了。  过了几天,她老婆到我家去玩,她对我母亲说:“你婶子,你说有些事真滑稽,早先,我从不相信算卦的,老醉汉年轻时,一个相面、算卦的先生说他,孤独命。那时,我们家有买卖,人也多,我一听就不信。算命的先生说他,到死的时侯,眼前一个人都没有,包括我在内。我也不信也没当回事。哪,你看看,那天你帮着穿完了送老的衣服,你走了,我和闺女、儿子都在他眼前来看着他,看他说话还挺好的,就和他商议,叫他等等。女婿还没来,叫闺女去找个电话给她女婿打个电话,叫他来。他还说,没有事,去叫吧。闺女去叫女婿去了。我回身去找豆面,你婶子,不是都那么说:人走的时侯,不能空着手,要给他预备下豆面,好放在他手里。我一找,家里没有了,赶紧叫儿出去借一瓢去。儿子刚出去,我回头一看,缸里也没有水啦,我赶紧去水龙头上接桶水,前后也就五分钟,回来放下水,一看他咽气了。”说到这里,她叹息着,接着又说:“他死的时侯,眼前谁都没有,和当年算卦的说的一模一样。真孤独命!”  我母亲接着说:“他大娘,俺家孩子他爷爷也是这样,当年,他四十多岁的时侯,那时在乡下,他骑着毛驴去赶集,道上一个人拦着他,说要给他相面,让他从毛驴上下来。他不相,那人说,不要钱,白给你相。他下来后,那人说,你这辈子,什么都好,吃穿不愁,就是无儿无女,没有人哪。他爷爷一听就笑了,说,你这不是胡说么,我四个儿,四个闺女,八个孩子,一大家人家。回来后,他就把这件事和家里人说了,老爷子心里有些窝囊。家里人听了后,都笑那个相面的人胡说,谁也没在意。时间长了,就忘了。六零年刚过,老爷子八十多了,一天早晨,她奶奶做好了饭,招乎俺小叔,上你爹那屋叫他起来吃饭了,等拉开被子一看,人都凉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死的?”我母亲放下手中摘好的菜,又说:“他大娘啊,老人不都是这样说吗?你活着的时侯,眼前有多少人都不算,死的时候,眼前有几个人,你命中就担几个。他爷爷死的时侯,眼前没有人,他自己一个屋。她奶奶当年开了个杂货店,自己睡在店里。老爷子死的时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象当年那个相面的说的一样。”  我年轻时,因为工作,因为婚姻找过许多算卦、相面的,但看我后来的遭遇,他们没有一个算的或相的对的。当然,这不是说,相面、算卦的都是瞎说;这只说明,这是相面、算卦这行中的大多数。我在《了凡四训》这本书中看到上面有个相面、算卦的,把了凡先生的一生说的一分一毫都不差。我上高中时,亲自看到,我父亲给别人相面、算卦,把别人从小到大,在他身上发生的重要的,对他本人有很大影响的事,说的分毫不差。
(三)
九三年春天,我还在重病中。每天都在高度的难受中度过。年后的一个月当中,我两次梦见到了我爱的人家。白天我讲给她听。我爱人没好气的说我瞎说,说我是想的。外病真是有些奇特现象:自从病了以后,我每天心里都象刀绞针扎,前胸像火烧火燎,胸口像翻江倒海那样难受,几乎是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能干。可每当到了吃饭的时间,突然就不难受了,等吃完了饭,过不多会,又开始难受了,难受得坐立不安,躺着也往死里的难受。直到快了要吃下顿饭了,不知什么时侯又好了。真像内蒙古的风,刮得很凶,其声浪令人惊恐。但刮着刮着,不知什么时后停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啦,非常寂静。但不知什么时侯又疯狂地刮起来了。我当时心里难受的时侯,简直没法说那滋味了,抓不着也挠不着,恨不能用刀把前胸都挖出来,才好受哪!  虽然难受的我常有死亡的压力,但心里也有一线希望:那就是吃饭时就不难受了。能吃饭,让吃饭,就能好了。巫医说:“这就是折腾你,让你服了。你不用怕,死不了。真外病折腾不死人的。”  外病是有一些奇特现像,自从我病了之后,到那里都看不好,只要往我老婆家那个方向,东北去看,马上就见轻。  过了年之后,这些现像可清楚了,包括做梦,走着坐着躺着总是有个声音叫我到内蒙,到我老婆那里。我和我老婆说这事,都被她坚决地拒绝了。没办法,我说咱在仙家堂子上升香问吧?升三天香,第一天,问在青岛行不行?第二天,问在山东、高密行比行?第三天,问在东北内蒙行不行?看三天的香,哪天的香最齐,咱就去哪个方向看。  结果,三天下来,就问去内蒙那次香最齐,三路香齐的像一条线。我升那么多年的香,很少有几次这种香。三天的香我都让她看了,她也成认事实,但就是不去内蒙。让我跟她到山东、高密、平度,她舅和她姨那里,找了好几家看了。不但没见轻,把我难受得连道都走不了。  回青后,病更厉害了,难受的我躺着一动也不敢动。自我病了,为到她家那边看病,她和她妈一直和我别扭着。现在想来很清楚,八十年代后期城乡差别很大,姑娘进了城,又在那里找了对像,那多沾扬。可又要回去,而且对像的病还说不清楚,还到处找大仙看,这有多丢人呀!  难受的厉害了,我就在心里和他们(仙家)说:“点化点化她吧?光折腾我没也没用。之后没两天,半夜她把我叫起来,神情很紧张,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我猛地被她叫醒,把我吓了一跳,心里又难受。我说:“你早晨再讲吧!我现在又害怕又难受。让我睡点吧!”她说:“不行!”三弄两弄,把我弄醒了,她就把梦讲给我听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先是梦到赶着马车带着我,来到一个叫‘五家子’的小村子,进到一个院里,放好了马车,来到一个老太太家,给我看病。老太太给我看了,说的很祥细,包括各位仙位的名字。醒了后,我老婆说就记不清楚了。她接着往下讲,后来我就听到,在咱家门外那垛木头上,有个大男人躺在那里睡觉,我过去看,因为黑,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听他说,你不快和他去看病,整天的光打仗,这叫过日子吗?还不和他快看病去?他说完,我老婆就快醒了,她听到门外睡觉打呼噜的声音可大了,当她真醒了之后,听到的呼噜声,就是我在她身边打的。  这样,她马上决定和我一起回东北她家看病。我和她商量好,让她先回家打听打听,在她们那里,有没有个‘五家子’村,要是有的话,那说明我的病该好了。我过三、四天就去。我没和她一起走的愿因:一个是我们俩在一起,她不管我,还和我打仗;再一个就是,那时后我大姑娘还小,不到四岁,我因为有病,也顾不上她了,一直我二姐给我养着。看看她那小模样,心里真舍不得,这次去东北,又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我那时正在我二姐家,给她做了个马夹,还没做完;心想做完了就走。  把我老婆送上火车,我就回我二姐家了。那时侯我病的重,害怕得很厉害,自己不敢在家住。到晚上马夹也没做好,心想明天上午再做吧?有病总是难受、害累,做活慢。反正还有两、三天才走哪。  第二天早晨还想着给孩子做马夹哪,一起来,突然头晕恶心,呕吐不止,前胸就象被铁棍子砸过一样,里面的骨头都痛得不敢动。没办法,我又躺回到床上,这时侯还要呕吐,我侧起身子,大口地呕着,每一口都带着大量的血,或血丝子,姐姐吓哭了。  呕过之后,我躺在那里,迷迷糊糊有点要睡了,这时,我清楚地看到,在山坡间有一个大长方水池子,池子的这边有个白胡子老头,对面有个扎双髽髻的小男孩。他们都让我跟着他们走。我当时心想,还是跟年龄大的走吧!年龄大的肯定有本事,就跟着白胡子老头走了,就一晃,我也醒了。(这是两位仙家,我不知道当时这样选对不对)  姐不放心,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我,她说:“就一眨巴眼你就醒了?”  是呀,我好像是没睡,其实也就没睡,这就是点化的过程。我心里清清楚楚知道:这是因为我晚走的愿因,人家仙家惩罚我了。并且,还给我一个强烈的感觉,不,就是让我看到她(我老婆)回来了。(她确实回来过,是在三、四天以后。这是仙家提前告诉我)  这样,我马上在心里答应他们(仙家):“你们让我好了吧?我吃点饭有了体力,就回家给堂子上香。上好了香,我马上去火车站买票,明天就去东北。“就这样奇,不多会,我就轻多了。我起身下床,和我姐姐说明了这些,让她赶紧给我弄饭吃了。我大姐也过来了,她和我一起回家。  到家后,敞开门,一看我老婆没回来。呀!这是怪呀。我心想,这种感觉从来没错过。这次怎么了?难道错了?我先给堂子上升了香,磕了头,香燃的很好,香烟缓缓升起。  升好了香,直接去火车站买了票。  第二天,我上了火车,两天一夜,到了通辽,又坐上长途车,到了管银号,下车走了三里地,进了东风林场村子。  我顺着她家大院门往里走着,看到,她妈坐在房前门口阴凉处,边摘菜边哄孩子。  我走近后,她回身一看,惊讶道:“他姐夫,你咋来啦?”  我站在那里回道:“我又病了,没办法就来了。”  她不解地问:“你自己来的?”  这下我有点惊讶了:“她先回来了,比我早一天。”我边说边往屋里瞅。  她不解而惊讶地回道:“没有,没见人呀?”  吃了午饭,我被安排在西屋,跟我老婆她爷爷住一起。我已明显地看出,岳母的脸已撂下来了。她爷爷在我岳母年轻的时侯管她很厉害,现在,正受着反攻倒算的苦:受气、挨骂、干活、没好的吃、受冤枉、背黑锅这些难处。  我小心地躲避着她,不是吃饭的时间,尽可能的不和她接触。那天,她二姑娘的小姑子,到她家借东西,在她家园子里问她:“大娘,你家大姐夫回来了?”  “是呀。”她边在园子里弄着菜边回道。  “大姐也回来啦?”小姑又问。  “没有。”她朝我所在的西屋又说道:“他说她先回来了,咱也没见人哪。”然后恶狠狠用嘲讽的口气大声地说道:“哼!他是那么说,我看这人现在还不知有没有了!”  我在西屋,而且还开着窗。这话就像在我眼前说的一模一样。我本来病着就难受,听了这话更难受了。我在心里想:我要是把你闺女怎么样了?我敢来你这里吗?那不是来送死吗?好汉也打不出村去呀!何况我还病的这样。  我忍着难受,在心里劝着自己:你不是有病吗?而且和她们关系也不好,还必须到这里来,忍了吧!多小心些,等她(我老婆)回来,把病的的过程说明白就好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我从她家出来,站在门口,外面满天繁星,她爷爷躺在当院,没看清是个躺椅,还是铺上?这时,就看到,我大舅子和他媳妇进了院门,就听老爷子说道:“他们把事办好了。”(后来我知道:这就是我以后住她大弟弟家的提前的梦兆)
第二天,也就是我到她家的第五天,早晨起来,我为了避开岳母的锋芒,心里也难受,就没到东屋吃饭,但还是没躲过这场她决心要做的事情。  她等着下地干活的我老丈人,儿、儿媳妇,赶着马车走了,又把老爷子,打发出去。然后,朝着我这边就来了,进到西屋就放生大吵:“你不吃饭也没用,躲不了!你以为你上这里病就好了,该咋着还是咋着,该好不了的还是好不了!该遭的罪就得遭,那是你的命不好!你想到这里出马发财,你没那命!”  我想向她解释,她不听也不想让我说话。她接着又说:“你该上哪去上哪去?我不听你嘚啵,呆这儿等也没用!该干啥就干啥去!装也没用!”  在他大吵的中间,她大儿媳妇回来了,碰了个正着,这是她没想到的,她本来做这件事,是谁都不想让知道的。这下有点措手不及,也收不住口了,也改不了话了,硬着头皮赶紧吵完了。回头问:“你不是下地了吗,又回来干啥?”  儿媳回道:“娘,我忘了带水了。”说完看看我没敢吱声,只是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拿着水又走了。  我坐在炕上,又难受又心酸,心想怎么办?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再赖在这里也实在是太难了。我有病也不容易,三跌两爬地来到你门前,整天的装着孙子,躲着你,你也太狠了!我人穷智不短,我因有病,照你们以经矮半截了。咋这样哪?想到这里,我就下了决心:走,回青岛。我心象碎了一样酸,我哭了。我小声对他们(仙家)说:“你们看到了,我不想走,可不走又不行。她(我老婆)不回来,她妈天天找事,我呆不下去了。我这就回青岛,求你们保佑我一路好好的到家。要是需要的话,到哪里我都能去。不必非到她这里来。”  我小心地从她家出来,顺着土道,顺着庄稼地来到公路,道两边的树叶哗哗直响,空气真新鲜。一道没事,我放心了。坐上车到了通辽,有买票上了火车。  回到青岛,一进我二姐家门,她惊讶道:“回来啦,这次这么快就好了?”  我大概把回来的原因和她说了一下,她要做饭给我吃,我怕一会孩子从幼儿园回来看到我,光找我,我就到我大姐家去了。大姐听我说完这事以后,就给我做饭吃,吃过饭不多会,饭“哗哗”地全呕了,还带着大量的血,而且,我已难受得不敢动了。  大姐吓得哭着和我说:“弟弟,你看你都呕血了?怎么办呀?”  我躺在那里,擦着眼泪和她说:“这是从我到她家,到现在有十多天了,一次也没呕。一路上也好好的,多亏仙家保佑了,现在到家了,有你们照顾,不要紧了。”  姐看着我的脸,担心地问:“弟弟,你难受吗?”  她这一问,我的心酸透了,再也控制不住了,我放声痛哭:“姐,哪能不难受呀?”  就这样,在我大姐家住了四、五天,每顿饭只能吃馒头、咸菜、生菜,吃完了过不多会就呕,呕就带血。  一天,我老婆来了,把我从我姐家叫到马路上。我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她:“想必我去你家又回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知道啦。”她回道。  “那我得问问你?”我直接不客气地说:“你妈这样做,对吗?”  她瞅着我没回答。  我接着说道:“这样吧,你也不用回答。你要是觉得你妈那样做对了,那就是我错了。咱俩就分开吧。正好我现在病着,也拖累了你。分开对你也公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她说:“是我妈不对。你病那样到我家,她不应该撵你。我都知道了,你很难。咱回去吧!我还给你看病去。”  我说:“我是很难。”说着我哭了。“这不求到你们头上了,先是求你,你死活不回去,等你通了,没想到,到你家装了好几天孙子,还是让你妈给撵出来了。”  她说:“不说了,跟我回去吧!”  我说:“你先别急,咱先把话说明白了。我是挺难,天天在我姐家趴着呕。说实话,真是求着你了。不过我有个要求,到你们那里,但不去你们家住。”  “好,我答应你!我都和我兄弟媳妇说好了,住我大弟弟家。”  原来,她那从青岛走后,到了通辽,没回家,和她大妹妹商量后,直接到了舍伯吐去找蔡巫医。  蔡巫医,前面的《森林记》我已写过。我是先梦到她和她师傅,后来又找她看病的。当年她和我一样,我是往东北去,她是到山东来。她在东北找谁都看不好啦,而且,都趴到炕上不能动了。后来,她二姐,把她背上了火车,来到了山东、高密,下了车,她也会走了,基本上和个好人一样。找到了她的师傅,给她安排好了:她的身后,是青岛崂山的长仙,名叫长秀刚。听蔡巫医说,几年以后,他修成上了天了,给我看病的不是他了。曾经她对像、家人不信,老仙家显灵,让她家人梦到,在她家当院里,有一条身子粗如水缸的大蛇。楞是把做梦人吓醒了。在这只前,她已经疯了。没人信她。从那以后,人们才信了她,特别是她出马以后,许多疑难杂症都找她看好了。后来,在舍伯吐镇,有一个当官的,也找她看好了,这样,就把她全家的户口办到那里了,她家也就搬到舍伯吐定居了。  九二年,经她看了,我好了挺多,但离完全好了还差不少。这我知道。我经历了许多巫医,她们看病中,哪些看对了,哪些没看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句是蒙的,哪句是猜的,我看的、体会得清清楚楚。只是碍于人情关系,而且还求人家给看了一回,一般就咽到肚子里,不说了。只说她们的长处,这些也是巫医中的大多数。要不然,和其他的腐败行当一样,人们不敢明说,但心里知道,那是骗人的!  不管哪一行的高手,他也有不精或不会的东西,这很正常。科学到今天这样发达,还有许多东西解释不了来,也没有人看低、否定科学。何况你不过在某一行当、或某一领域有些本事的突出者,能有多牛?  在我接触的巫医当中,她们常说这样一句话是:“错过了我,你找谁也看不好啦。”找谁,也是解心疑。她们当中,没有一个说,我看不了,你找别人的吧?而是看了看不了,都说别人不如她,这同样是巫医中的大多数。  在我长期的求巫医的路上,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巫医很厉害,挺有本事,别人找她看病,但不信她,就把带来的礼物,埋在村外的大树下,结果,看病的人一进她的门,她就看出来了,把这件事说破了。看病的人服服帖帖地认了错。可后来,我找的巫医中,有两个巫医讲过这个故事,讲的几乎一样,都说这是发生在自己这里的事。很明显,她们中间有人在吹!  在东北,找巫医看病,一般都有这个说法:找一个巫医看病,连回头香,最多看三次。看多了也不准也没用了。蔡巫医,我找了她五、六次了,虽然她不推手,可我知道,对我这个病,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在东北,找巫医看病,还有一个说法:找新出马的,三年以里的;看的准。时间长了就看不准了。我当时问为什么?大家说法也不一样,谁也没说清楚为什么。  我每次到蔡巫医那里看病回来,过一、两天,我岳母接着也去一趟。这样,蔡巫医看病的本事没高,先入为主,假借老仙家的口气,应和、搀和家务的事,可就做上了。  我老婆和她妹妹问了蔡巫医后,经蔡巫医指点,也应和了她姐妹的意思;说到通辽市,或舍伯吐开服装店都行。这样,我老婆就改变了当初来的目的,没回家,更没管五家子的事。接返身回到青岛,把家里的缝纫设备都托运到通辽了,她又坐火车回来,当她第二天回家时,也就是我到她家的第五天,我已无奈地离开她家回青岛了。  这就是我老婆走的第二天,我病了并且感到、看到她回来的情景,只是比她的行动提前了两、三天。  她进门问她妈:“他来了吗?”  她妈回道:“走啦。”  “他咋走了?”我老婆不解地问。  她妈说道:“你们那人毛病多,好吃好喝的,整天躺着,什么都不干。昨天早晨,我叫他吃饭,他不吃,起来就走了。”  “你们谁说他啦吧?”我老婆问她妈道。  “谁也没说他,你们那人毛病多呗!”她妈回道。  后来,她大弟媳妇,偷着把她叫到她家,把那天她妈撵我时她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我老婆一听,气愤不过,接返身回家再问她妈,她妈老脸一拉,说:“我就把他撵走了,你能怎么着吧?”  这样,我老婆就和她大弟媳妇商量好了,以后,要回来就住她家。这正应了我前面在她家做的那个梦了。是仙家帮我按排好了,再回来就住她家。  再次回东北,我和我老婆住在了她大弟弟家。我命不好,那几年中我受了不少罪:挨打、挨骂、挨饿,受委屈,背黑锅;没人管,没人疼,我私下里,不知流了多少泪。当我回到青岛,我大姐第一次看到我时,她心酸地哭了,她说:“弟弟,你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当到她大弟弟家住下后,我的病轻多了。但我老婆变了,打听五家子,还有她做那个梦的事,她不让提,我一说,眼前有人时,她就说我胡编;眼前没人时,她就和我打仗。  后来,我在那里教服装班,在学生那里打听:“离着林场三十多里地,有一个叫五家子小村子。有没有会看病的?”  “不知道。”  我说:“你们谁能帮我去这个地方,所有的费用我拿,我还要买东西好好谢谢你。”  她们笑着说:“老师呀!我们不敢。让你老婆知道了,那还不得吃了我们。”  后来,我又求她弟媳妇:“你赶车送我到五家子看病吧?我好了,我一定报答你!”  她弟媳妇说:“你让我大姐,还有她妈,她们说句话,只要她们同意,我就赶车送你去。  晚上看她高兴,我和她说这事。起先她说这里没有五家子,后来看我知道了又说,五家子离这里远,三十多里地,中间许多都是沙沼地,马车去不了,这村里就一家有拖拉机的还坏啦。再说,也不知道有没有会看病的老太太?  我说:“这个我有办法。咱到了五家子,就说,听说你们村里有一个老太太看病很好,我们就来找她。如果有,那就说明我的病该好了。如果没有,就算你帮我一次忙,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可我说什么也没用,我自己去不了,她娘俩不放口,谁也不敢和我去。就这样,眼巴巴地把我一生中到现在为止,唯一能好病的一次机会无奈地放弃了,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这也是我的命!  两年后,我老婆她大妹妹、她妈调唆她大弟媳妇又把我们从她家赶了出来,我们在村头姓王的一家有两间空屋,收拾了收拾就住上了。院墙的另一面,是姓迟的家,媳妇叫玉敏。她挺同情我,常偷着给我菜吃。  一天傍晚,她来我们住处,看我一个人在家,她说:“你这病纯让她们家给耽误了。”  我当时教的学生中,也有一些人说过这样的话。  这让我很心酸,也无言以对。望着窗外远处的苞米地和纹丝不动的树林,我的眼被泪水模糊了。晚霞卦在树梢上,天上还有些彩云在变动,树林接到了天边,有点象森林了,森林上的彩云会是他的命运吗?
(四)
一九五三年,我大姐还是个不到两岁的小孩。那时我家住在青岛的莘县路,小港马码头一带。那里的房子,都是日本建筑,三层楼,走廊、楼梯也是木制的,曲折的伸到院中间,分别通向二楼、三楼,尖顶红瓦,有雕刻的木花板护在顶层的房檐下。  进了院大门洞,里面院套院,四面都是三楼围成天井四合式。我家住在第二层院里的二楼上,门和窗都在上三楼的廊檐和拐弯的楼梯下。  那时侯就我父亲、母亲、我大姐三口人。人口少,就住一间屋;屋里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橱。  小时侯,听我父亲、母亲讲,在那里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不管是早晨给我大姐穿衣服,或是到方桌前吃饭时,她总是指着桌子底下的墙根说:“大黄猫,大黄猫。”有时,她拖着大人往桌子底那边去,指着桌底墙根说:“有大黄猫,有大黄猫。”  每次她说,大人都看看,以为真有猫,可什么也没看到,根本就没有东西。后来大人想,可能是老鼠吧?可看了看周围、床底、橱底都很干净,什么也没有,也没地方藏老鼠。常了,也就不当回事了。出去和邻居家说,邻居们说,可能你们家闹老鼠吧?是孩子没看清,当成猫了。再以后我大姐说“有大黄猫”,谁也不当回事了。结果,第二年房屋大修,工人们在方桌下那个墙根,挖出七个金元宝来,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呀!”  金银财宝有灵性,小时侯,常听大人说。还听大人说,你有福压住是宝,压不住就是妖。我在清代的笔记小说里看过这样一个故事:有间屋闹妖,谁都不敢进去住。进去住的人都被房角出来的 鬼 给吓个半死。这次来了一个有福的人住进去,第二天一看,那人不但好好的,还找人把闹妖的墙角挖开,一看,全是金银财宝。有人说,这叫财宝找人啊!  七九年底,我下乡回来,分在房屋修善队工作,八零年春在小港一带修房了,还看到当年我家住过的那间房子。还见过几个当年的老邻居。她们不认识我,因为那时没有我,说起这件事来,她们才知道我是谁家的人了。  (五)  六十年代中期,我还是个学龄前的儿童。那时,我家住在青岛四川路23号院。院里有口井,是当年日本侵占青岛时,日本人留下的。井口是用石头砌起来的,有一米多高,外方内圆,直径有两米多的大井口。地面是用石条围井口墙根一圈砌成的井台。因为长年不用,院里的主任,怕有危险,找了人来,用当年修马路边用的,剩下放在院墙边的大石条,临时盖上了。我们小时侯,经常到井台边上玩。  在我们院里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后院老林家,有六个孩子。五个男的,一个女的。老婆子有病,肺结核,在那个年代,这病就是不治之症!多年的病,使她身体很衰弱,没人架着,站都站不起来,几乎瘫痪在床,整天呻吟着,有时侯就是在嚎叫。听大人说,她的病很遭罪,很痛苦。还听大人说过,老婆子早就说过了:“她真遭够罪了,要不是因为孩子们还没成人,还没成家立业,她早就死了。”老林头和孩子都对她特别好;尽心尽力地伺候她。  我和她小儿子同岁,每天早晨找他一快出来玩,都得等他把药渣倒了,把药罐子刷干净了,才能走。  夏天,晚上闷热,人们下了班,吃了饭没事了,在街上、门前,三个一堆,五个一伙,手拿蒲扇打着蚊子,煽着风,抽着烟,喝着茶。东家长,西家短,厂里的,院里的,这里的,那里的,东垃西扯的说话乘凉。  老林头也在风凉,坐了一阵子,一看表,十一点多了,收起蒲扇,拿起小板凳还有烟袋;赶紧回家。进屋放下小板凳,回身招呼老婆子,一看铺上没有老婆子,不由得心里一惊,问在屋里的孩子,孩子说没注意呀!又赶紧把院里凉快的,在邻家玩的叫来家,都问遍了,都不知道。自己也想:刚才就在门口不远的地方,咋就没注意哪!她病得那样,都下不了铺,能上哪里?想到这里,老头又没有办法又着急,就让孩子在后院四处找去。  前院离井台最近的一家,是老安家,他家过道里的窗就朝着井台,过道门紧挨着井台边。老安下了班,吃了饭;一家人也坐在门外井台边喝茶、抽烟、说话乘凉。  说话中间,好像听见有微弱的喊救命声,细一听,是从井里发出来的,他起身来到井边,趴到盖在井口上大石条的空隙间一听,真是从井里发出来的声音,而且有些耳熟,像后院老林家的老婆子。他一问,就是。把他吓了一跳!心想:满院子都知道她病得几乎是瘫倒床上多年了,不会走路,怎么能来到这井里?还是这近半夜的时间!而且,那大石条没有几个大男人,也抬不动。她是怎么进去的?再说,吃完了饭,自己一家在这井台边坐了一晚上,也没看到,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呀!于是,他打发自己的小儿子,快点到后院老林家招乎老林家的人;老林家正在四处找人哪,听后,全家马上就跟着过来了。  这时,很多人还没睡,前院、后院、东头、西头的,大半院的人都被惊动了,也都跟着过来看。  有睡的早的,这时也被惊醒,穿上衬衫,赶紧上前,问众人道:“怎么啦?”  有人答道:“听说老林家的老婆子跳井了。” 那人一听,万难相信地说:“她几乎是个瘫子,连床都下不了,怎么可能跑到这老远来跳井呢?再说,那盖井的大石条,没有三、四个大男人根本就搬不动。她一个病老婆子,怎么进去的?”  这时,老安和他大儿,老林和他大儿,四个人一起,把石条抬开,趴在井口边往下一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井有五、六米深,井下的水位有一米多深。老安赶紧让他老婆,把手电筒拿来,往下一照,他们又愣住了。只见老林婆子,端坐在水面上!  这是怪事呀!水里什么都没有,她愣是坐在水面上,要是沉到水底,也早就淹死了。当老安他们把长梯子续到井底,把老林婆子弄上来时,她管哪里都好好的。  把她弄回家,放到铺上。老林头他们就问:“你是怎么到井里去的?”老婆子也没说明白。她说:“我只感到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人背着我,不知不觉地就走了。等我再清醒时,就在井里了,我赶紧喊救命。”  这件事没过多久,老林婆子就死了。这件事,在当时,什么说法都有,但谁也没说明白。永远成了一个谜。现在过去了四十多年了,我只是把它如实地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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