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骨

天涯路

    一
    我是上学期期末才进入这所艺校学习的，与我们一同入校的新生中有姗姗，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叫乐宁，说起来，还真是缘分，我们寝室的六个女生，都选了同一个素描班——人体写生。
    这所学校规模虽然不大，设备却完善得让人吃惊。人体写生的教室里甚至有一根骨头都不少的整副人体骨骼，以及一些零碎的真人骨骼标本。老师说要画好人体首先就要了解人体的构造，还要我们仔仔细细好好观察。可惜，我们对那些冷冰冰的家伙实在没多大兴趣。
    乐宁与我们不一样，她特别擅长画那种瘦得皮包骨似的人，她把人体骨骼琢磨得非常透彻。教室里的这些真人骨骼标本里，乐宁最喜欢一个头骨。刚入校的那天，乐宁就抱着那个头骨摸了又摸。之后的许多天里乐宁不停地画这个头骨，画得和真的丝毫不走样。
    刚开始我有点怕那个头骨，但看乐宁每天都摸它，有一次我也走过去，轻轻地摸了摸。乐宁看着我温柔地笑，我说这个东西好怕人的哦，乐宁说你轻轻地摸它，感觉不好吗？这句话让我突然浑身发凉。淘气的姗姗突然走上前来，抢了那个头骨就走，她和同寝的其他几个女生像抛球似的将它抛来抛去，姗姗还把临班的水粉给拿了过来，挤了许多深红色的水粉放进头骨的眼轮咂肌内，于是整个头骨的眼眶处红红地发光，看上去那么的阴森恐怖。乐宁不高兴了，她黑着脸抢过头骨放在架子上，喝令我们通通去作画，结果那天大家不欢而散。
    二
    有天放假，同学们都跑出去玩。只有我和乐宁在空空的画室里。傍晚时，乐宁兴冲冲地说她们快回来了吧，咱们逗逗她们玩。算准了寝室其他女生进来的时间，乐宁把头骨放在门框上，卡住，然后我们俩坐在第一排等着看她们的反应。第一个进来的是姗姗，她一推门，头骨从门框上就掉进了她怀里，姗姗没有一点防备，吓得“哇”地大叫一声，下意识地往外就扔，乐宁手疾眼快，一把接住头骨它才没掉到地上。我大笑起来，说姗姗想不到你也有怕的时候。可乐宁没笑，她对姗姗说，这个头骨是会报复的。乐宁的话没头没脑，姗姗被这么一吓，索性不理我们了。
    那天晚上姗姗最后一个回寝室，睡觉前她坐在桌子那对着镜子往脸上涂面膜，乐宁把灯关了，她也不介意，还是在那起劲地涂。我说姗姗你是不是有情况了，看上哪个帅哥了。姗姗不理我，乐宁让我闭上眼睛赶紧睡觉，我说“哦”。可就在我要睡着的时候，我感觉姗姗仍然坐在那，起码都20分钟了，她怎么还没涂完呢，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姗姗，她还在机械地涂面膜，只是面膜已经干掉了，擦下来的是粉末。我有些不寒而栗，可当我的目光落到那面镜子上时呼吸几乎都停止了。姗姗哪是在往自己的脸上涂啊，镜子里，那个涂面膜的人分明是那个眼眶通红的头骨！！
    我想叫，我在心里拼命拼命地喊，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对面的乐宁显然没睡，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镜子的背面，我刚想叫她也过来看看，却意外地发现，乐宁正做着同一个动作，和镜子里那个头骨的动作一模一样，顺着眼轮咂肌滑下来，一下，一下……
    我想我一定是晕了，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同寝的女生都在呜呜咽咽地抹眼泪，我猛地坐起来往姗姗的床上看去，姗姗不见踪影，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后来她们告诉我姗姗昨天晚上不知怎么突然神志不清，在镜子面前一直哭，谁都不认识，早晨她爸爸把她接走了。还有我，她们推我起床，要我送送姗姗，可怎么推我都不醒。我听了之后也哭了，可我还是安慰大家，一定是这个学校的恐怖故事太多了，导致人心惶惶，大家别多想。这时乐宁冷冷地说，可能姗姗昨天晚上看到了什么吧。突然之间大家都不敢出声了。
    三
    学校选了一批优秀作品拿到画展上展出，姗姗的一件用了一个多月完成的作品被选上了。由于姗姗不在，老师要我们寝室另外一个女生顶替姗姗，她很不情愿，可还是被迫同意了。画展前一天晚上，我们都很兴奋，大家彼此提醒，一定要给学校做足面子，艺校的女生当然要最最漂亮！乐宁还把闹钟调到了早晨5：00，要我们大家早点起床好好打扮打扮。
    晚上我刚躺下就睡过去了，夜里醒了想上厕所，发现寝室里最爱美的那个女生正坐在打开的台灯前化妆。我心想她可真有瘾，天没亮就起来打扮，比乐宁还早！等我从厕所回来时偶然瞥了一眼墙上的表，啊？我的天！刚刚好12点！这么个恐怖的时间，又是对着那面镜子！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姗姗以前涂面膜时的那个头骨，吓得我立即爬回床上。
    可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在床上直打哆嗦，想和她说话却发不出来声音，我紧缩在被子里眼睁睁地看着她化妆。她把口红涂上又擦掉……粉底用过后又重新涂抹……她的手臂不停地做着僵硬的动作，脸已经白得吓死人！我壮着胆子哆嗦着看向那面镜子，天哪，又是那个头骨！在化妆！而乐宁也正和那个骷髅一样，她在涂嘴唇！
    我的天，这一切和姗姗那晚的情形一模一样，我晕，我适时地晕了，我想没有比晕倒更让我放松的了。
    一天后我在医院醒来，同学告诉我那个女生昏迷了，反正大家被乐宁的闹钟吵醒的时候，她就已经倒在地上了，还化好了妆。学校里的领导来慰问我，问我看到了什么，我已经惊骇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乐宁一直在我旁边握着我的手，抚着我的手说没事没事的。
    领导们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了寝室里的女生。我把手从乐宁的手里抽出来，脸侧向一边说，原来寝室里有六个人，现在只剩下四个了，大家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再惹到什么东西。大家听后都低下头，不出声。乐宁蓦地站了起来阴着脸说，惹不惹什么东西可不一定，这学校里什么鬼东西没有啊！说完她慢慢地走出去。
    四
    我从医院里出来才知道，短短一个星期中寝室里那个胆子最小的女生失踪了，学校和她家人找遍了所有能想得到的地方，都没能找到。我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必须结束，这一切不应该都巧合地发生在我们寝里，我确定这件事与乐宁有关！是她和我在同一时间里看到了一切，我吓到的时候她却和那个头骨做着同样动作，当我们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出状况的时候她却没有一点害怕或者担心的样子，这是为什么？
    那天晚上，寝室里另一个女生去和男朋友约会，寝室里只有我和乐宁在赶作业。很不凑巧，作业就是那个头骨，老师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画这幅作品，这次作业后我们就可以去大画室任意选择作业了。
    乐宁最喜欢的头骨，我最惧怕的头骨，最后一次……
    乐宁买了许多新的素描纸，她笑着递给我一张，然后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拿起头骨，眯着眼睛看。突然她抬起眼睛对我说：“害怕吗？”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害怕？”
    乐宁转过脸来对着我，“因为这个头骨和我这么像！”
    我一下就不能呼吸了，我这才发现，这个头骨竟然真的和乐宁那么像。乐宁的脸很细长，这个头骨也是，颧骨都很窄，难道……难道……
    “呵呵，怎么？吓到了？！我不会伤害你的，你那天那么温柔地抚摩我的头骨，让我很舒服。来，再给我摸摸……”乐宁抱着头骨向我靠近，我一步一步朝后面退。
    “乐……乐宁，你……你别吓我。”乐宁还是阴着脸一定要我摸。我吓得魂魄几乎丢掉，贴着墙人就势滑了下去，结果手触到了一根挑窗帘用的木棒，那一刻我未加任何思索，操起棒子就朝逼过来的乐宁砸去。
    可是，可是，乐宁一滴血未流，那个头骨的眉弓却，碎了！
    “啊……”乐宁的尖叫声打破了整个夜晚的宁静，她气急败坏地盯着我，“你毁了我的头骨！我死了之后就跟着头骨到处走，你竟然把它毁了！你！你一定得死！一定得死！”
    我看见乐宁的脸迅速变形，我看见她伸出了露着白骨头的手臂， 我看见……我万念俱灰，我闭着眼睛绝望地乱挥着手中的木棒……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原来是寝室的那个女生和她男朋友回来了，他们冲进来拿硬画板把那个头骨打碎，乐宁瘫成了一堆丑陋的骨头。
    五
    故事似乎应该结束了，我们的生活和学习恢复了平静，再也没发生学生失踪这类事情。
    但我还是打算离开这里，虽然事情渐渐远去，可我却无法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去校长室递交退学报告时，一个女生背对着我正站在校长面前说，她想到这里上学。那声音很是耳熟。我看着她，等她转过头来……我的天！！“她”和姗姗长得那么像！！
    从校长室出来，碰到老师从医学院刚刚回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新的头骨，兴奋地说，这次你们要当心哦，别再打碎了，好不容易才给你们搞一个新的来。
    他手中的头骨和校长室的“姗姗”那么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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