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父

云中焰火

程海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老病在床的时候，马琳会突然带着孙子小野回来看自己。- 在他的意识里，马琳早已经视自己为刻骨大仇，当年是自己逼着儿子抛弃了他们娘俩，因为马琳生了那个傻孩子之后就再不生了。而程家也不算少的产业绝对不能后继无人，更不能给一个傻子一点点败光。- 可是当年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竟那么短命，她们娘俩才离开不到一年，他就得了和自己的老婆子一样的病，一命呜呼了。自己想要一个精明的孙子继承产业的心思落空了，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想要接马琳娘俩回来，可是马琳却坚决不同意了，她咬牙切齿的直说要程家断子绝孙。-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程海生绝望了，他已经是孤家寡人，所以他不再费心打理生意，只是肆意挥霍家财，这些不能留给后人的东西就只好自己带走，绝对不能给毫无关系的外人白捡了自己的便宜。- 所以，当他孤单的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看见马琳领着一个虽然木木怔怔，但是面相上和自己的儿子小兵一样无二的少年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他的老泪硬生生没有忍住。- “小野，叫爷爷。”马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然后避开程海生尴尬的目光，低声对少年说。“爷爷。”少年傻傻的笑了。- 2- 马琳的出现给了程海生惊喜，他的病似乎都感觉好了很多。马琳到底是个善良的女人，她服侍的他很细心，孙子虽然痴傻，但是被马琳打理的干干净净的，看起来也很讨人喜欢引人伤心。- 愧疚感激的多重情绪包围下，程海生很快就把马琳当成了依赖，所以当她提出回家去好好照顾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栋除了保姆之外不能让程海生看到其他任何人的大房子有了马琳和小野似乎也有了些家的感觉。空荡荡的空间也有时候会有开怀的笑声想起来了。- 小野是个很闷的孩子，只会傻傻的笑，在医院的时候，也许是不想被别人看出他的痴傻，马琳就只带他出现了一次，现在回家了，程海生终于可以很多时间和孙子在一起了。- 但是，他意外的发现了小野似乎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那天，他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小野在旁边蹲着玩儿一盆花。他正欣慰的笑着，小野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他的心里猛然就是一惊。- 小野说：“爸爸，你看爷爷家这朵花好看吗？像不像你相片前面的那朵纸花啊？”- 当时听到这句话，程海生惊讶的把目光转到孙子身上，正看到小野从眼前的空气里收回目光，程海生不确定自己当时一下子产生的感觉，他觉得小野似乎是看着眼前的什么人在说话。- 阳光一下子清冷了。- 他想问没有问呢，小野咯咯的笑了一声，跑了进去了。- 3- 小野是个傻子，但是他那双傻子的眼睛似乎看得见一个程海生看不到的人，他叫那个人“爸爸”，那个人，该是自己死去的儿子小兵。- 发现这个可能的时候，程海生开始害怕了，他觉得浑身不停的发冷，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自己的房子里游荡，尽管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不让他感到非常恐惧。- 他试探着去问马琳，但是马琳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可怜的思儿心切的老疯子。马琳也感觉不到那个“人”。- 程海生只好偷偷的观察小野。- 那天，马琳出去买东西了，小野在客厅里玩儿小火车，程海生坐在沙发上观察着他。- 开始小野玩儿的很安静，可是当太阳光招进来，他忽然提起头，看着自己眼前不远的地方的空气，说：“爸爸，你和我一起玩儿啊。”- 程海生悚然一惊，来了？- 他瞪大了眼睛，但是什么也看不到，他小心的问小野：“小野，你在和谁说话啊？”- “爸爸啊。”- “你……能看见爸爸？”- “是啊，他不就在这儿吗？”小野笑了，跑前几步，在空气中似乎拉住了谁打手，摇晃着说：- “爸爸和我玩儿呢。”- “你爸爸……什么样儿？”程海生勉强控制着自己。- “爸爸好帅的啊，带着眼睛，我最喜欢爸爸的鼻子了，多好玩儿。”小野说着，抬起手来，似乎真的在抚摸他“爸爸”的鼻子。- 然后他忽然扭捏的躲起来，咯咯的笑，那样子，就像有人在呵他的痒。- 他说的，正是儿子当年的样子，程海生深刻的记着，帅帅的儿子，就是带着眼睛，他高挺的鼻子一直是脸上最帅的部分。- “爸爸，我们和爷爷坐吧。”小野忽然说，然后他就“拉着”那个看不见的爸爸，绕过茶几，一下子坐在了程海生身边，程海生顿时觉得一股寒风直透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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